2021年1月25日，提前回了老家。没什么特别牵挂的，就是想回去看看外婆。想让她看看她的外甥。从2019年10月回老家办结婚证到2021年，没有回一次老家。甚至在2020年的元旦，外公突然去世，都没有回去。当时怀孕已有七个多月，因老公请不了假，一个人回怕出现意外，况且回去也戴不了孝，便没回。心里一直有点愧疚。
到家的第一天晚上，住在老公家。第二天，老妈说家里摘沙糖桔，嘴馋就回去拿些。于是下午便出发去了我家，哦，应该是我娘家。差点忘记已经嫁出去了。开了40多分钟的车，终于到了。车开到家门口，恰好看见外婆在门外弄些什么（外婆家就在隔壁）。抱着儿子下车，先进了我娘家，没有直接过去找她。当然，她也没有认出我，也许是因为我剪了短发。把带来的两只鸡和一些行李（打算住两天所以带了点衣服和小孩用品）搬进去后，抱着孩子，拿着上午给她买的一套棉服过去。只见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件薄薄的打底衫，一件薄薄的外套，和一件薄薄的裤子，还有一双我表妹不穿的帆布鞋，没穿袜子。除了比以前瘦点，其他没怎么变。我问她：外婆您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她说：在干活不觉得冷，刚刚回来吗？刚刚都没认出来你们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客人呢。然后伸手要抱儿子，我问：能抱得动吗？有22斤了。之前听我妈说她抱我侄子也抱不了多久，侄子比我儿子轻多了。她说抱一下可以的。我便把儿子交给了她。不料这小家伙人生，哇哇大哭起来。他爸爸抱着孩子到附近闲逛。我把衣服递给她，说这是给你买的，让她去试试买的衣服和不合身。她却说：买那么多衣服干嘛，都不知道哪天就去了……我急忙打断：您瞎说，不会的，不会的……然后催她赶紧去试试。
她领着我去到了睡觉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在去短短不到20秒的路上，眼睛竟然有点进沙的感觉。直到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根晾衣杆子，只挂了一个人的衣服，不多。旁边是一张床，上面铺了一层棉被，还放了几件衣服。一年前还是两个人的……看到这里，我哽咽地说外婆你试试看合不合身。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是我没有滴下一滴。我刻意地没有去提外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甚至是我妈。我知道没有回来参加外公的葬礼，是我一生的遗憾，和愧疚。且无法弥补。之所以没有滴一滴眼泪，是因为我老公的一句话一直支撑着我，那便是：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重要。听上去多么的有道理，却又多么现实，多么残忍！
试了衣服后，便出门外来，她说有人找她编鸡笼，便让她赶紧去。伤感、愧疚也没有持续多久，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家开始准备晚饭，家里人都去摘沙糖桔了，只好自己动手。我带着孩子，我老公在煮饭、杀鸡。后面五六点后下地干活的都回来了，就等着煮好饭菜吃晚饭。孩子也有人看了，外婆也忙完，洗完澡穿着我买的新衣过来看大伙。由于有点冷，外婆就提议去她的小厨房烤火。于是我便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碰巧她的小厨房的灯泡坏了，里面乌漆麻黑的。外婆把炉灶里的火生起来后，找来了一根蜡烛点上。找来了两个矮小的木凳，把一个稍微高点上面垫着件旧衣服的凳子，用手擦了擦，示意让我坐下，我说你坐这把，我喜欢另外一把，矮一点的。我知道那个应该是她经常坐的，怕坐久了屁股疼才垫上的旧衣服。坐下来后，她开始跟我唠嗑，说自从我哥一小家子下广东之后，家里有多么寂静，有多想念他们多想念侄子。甚至走了一个月都还吃不下饭，心里好痛好痛。还说想我和我儿子，找我爸看了几次我发回来的照片。莫名的心酸。是啊，我和我哥两兄妹从小就是外婆带大的，喜欢呆在外婆家，不想回家。长大以后，每次回家要返校或者返工，她和外公都会提前杀鸡或者杀鸭叫我们去吃。老人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想到这里，心里的愧疚又多了那么一点。
不知道怎么的，外婆主动跟我提起了外公。外公要走的前一天晚上，还可以吃饭，谁也没有料到，会走的这么突然。外婆还说之前有好几次都要断气了，但是每次突然摔倒都有人及时发现，救了过来。外公去世的那天，刚好是元旦，一大早上，外婆起来煮饭，大概八点多的样子，进房间去看外公，发现人已经快断气了，赶紧叫来我妈还有其他的亲人，外公问外婆：儿女子孙都到齐了吗？外婆说太突然都没有通知他们。不久之后就咽气了。法师早已到了门口，但是他的胸口还是热的。法师说他一定牵挂着谁。听到这句话，他的胸口才慢慢变凉。外公在牵挂着谁呢？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有点烛光又有点漆黑的小茅草屋里，我开始我有点害怕，我坐的位置背后，就是他经常喜欢躺着的小木床。不管他牵挂的是谁，总之我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是我的不孝。我真害怕他会回来找我，责怪我，责怪我没有回来见他最后一面。之所以产生有这种想法，还因为外婆给我讲了另外一个故事。她说外公去世的前几天，从箱底翻出来我2018年过年给他买的衣服铺在枕头上，外婆问她干嘛拿这衣服来垫枕头，他就说席买这件衣服不就是为了给我垫棺材的吗？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好愧疚好愧疚好愧疚，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那件衣服，很喜庆，是红色的唐装。买来一直没穿过，外婆也没穿。可能农村穿这么艳的太张扬，而且不怎么保暖。我也长了记性，这次给外婆买了暗一点的衣服。记得当时拿这件衣服给外公时，他在屋外就试穿起来，还笑得很开心，好像有点紧我问他合不合适，他笑着说合适合适。原本我买这件衣服给他，是想让他在做寿或者我跟我哥结婚的时候穿穿的，没有想到都没有穿过。还说我是买给他垫棺材的。顿时好想大哭一场。
那天晚上，半夜醒来之后就睡不着，总想着外婆的那些话，泪流满面。第二天眼睛肿的见不了人。我老公可能发现我有些不对劲，我原本不想告诉他，但他好想也猜到了，就问我昨天外婆跟你说了啥，我就告诉他了。之后在娘家呆的几天，睡眠都不是很好，醒了就睡不着。总想着那些话。也许，那是无法弥补的一辈子的遗憾和愧疚在作祟吧。
外公，无论在人间有多少的遗憾和牵挂，都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开心快乐。放心吧，外婆很好，还能编鸡笼，能上山捡柴，能吃能喝，你不要担心了。外婆，看着你满口的银牙，能大口吃肉大吃零食，我很开心，相信您一定还可以陪我们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