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五)

医院住院楼六楼,夜晚的住院楼很安静,输液管中的点滴都能听的很清楚。

“林医生,林医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林琛被护士叫醒。

林琛坐直,长伸懒腰。“什么事?”

护士把病历本递给林琛。“四号床病人该复查了。”

“四号床?是那个小女孩?”林琛翻阅着病历本,眉头邹了起来。

护士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去。”林琛站起身,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林医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护士看着林琛,关心地说。

“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林琛换上白大褂,拿着病历本走出办公室。

林琛慢慢地走在走廊上,看着走廊尽头的病房。林琛不知怎么面对小女孩。

小女孩才四岁,被检查身患癌症。才刚刚来到这世界四年,还没经历这世界的喜怒哀乐,便又要离开这世界。

林琛脑海里清晰记得当时小女孩被送到医院,小女孩父母得知自己女儿得了癌症,父亲祈求主治医生想尽一切办法救救自己女儿,母亲伤心流泪,给医生跪下了。

主治医生想扶小女孩母亲起来,可小女孩母亲怎么也不起来。

“医生,求求您了,救救我女儿。她还小,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救我女儿,实在不行的话,要不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主治医生不知怎么回答她,站着原地。

林琛作为主治医生助理,看着这情况,心理素质比以前要好多了。

“您先起来,我们作为医生,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治疗您女儿。”林琛走上前,对小女孩母亲说。

小女孩母亲听了这话,才肯起来。

林琛慢慢地扶起小女孩母亲。“您女儿还需要您的照顾,你要是这样,身体肯定会垮掉的。您先去休息。”

小女孩父亲搀扶着小女孩母亲回病房。小女孩母亲跪着时间太久,腿脚已经麻木。父母转过身,对林琛深深鞠躬。

后来经过化疗手术,药物治疗等措施,小女孩身体中的癌细胞没有继续扩散。小女孩父母心情也好点,但事物总有两面性,经过化疗手术后,小女孩的头发开始脱落了,越来越稀少。身体也消瘦了,血管清晰可见,体重仅仅十几斤。

小女孩父母为了让女儿不伤心,也把头发剃光,在女儿面前都是笑容满面,等女儿睡着了,就在楼梯口流泪。

林琛还是走到了病房门前,驻足在门外,通过门上的玻璃看病房内。

小女孩在病床上睡着了,父母坐在床铺左右两边,父亲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女儿,母亲为小女孩盖好被子,怕小女孩着凉。

林琛想了想,轻声地推开房门,走进去。

父母看到了林琛走进来,母亲忙为林琛搬椅子。

林琛笑着回绝,并示意有事要说,到外面去说,别吵着小女孩。

三人来到楼梯口,林琛还在思考怎么说。

小女孩母亲就问:“林医生,是不是关于我女儿病情的事?”

林琛点了点头。“是个坏消息。”

小女孩母亲顿时身体瘫软了,小女孩父亲用右手扶着小女孩母亲,撑住小女孩母亲身体。

“说吧,林医生,在医院这段时间,我们也想了很多,靠着药物和手术,虽然让癌细胞没有扩散,但女儿太痛苦了,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我们也自责。”

听到小女孩父亲的这番话,林琛鼓足勇气,“经过这段时间治疗,癌细胞没有扩散,但癌细胞已经对药物有了免疫。在刚刚的紫外扫描中,癌细胞开始扩散。照这样下去……”

林琛还是说不出口。

“我女儿还能活多久?”小女孩父亲问。

“三四个星期。”

林琛说完,陷入沉默。

小女孩父亲等了许久,说:“我明天去办理出院手续,让女儿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三四个星期。”

小女孩母亲没有说话,哽咽着靠在小女孩父亲怀里哭泣。

林琛点了点头,赞同小女孩父亲的决定。

次日,林琛穿着白大褂来到病房,小女孩父亲去办理出院手续,小女孩母亲去买早餐,只有小女孩一个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看书。

“林医生,早上好。”小女孩面带微笑向林琛打招呼。“我今天出院。”

林琛坐在床尾,问小女孩:“你害怕死亡吗?”

林琛没有拐弯抹角地说,很直白地说出来。

小女孩的眼镜盯着林琛。笑着说:“林医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听说过昙花吗?”

“昙花一现,这是个成语。”小女孩笑着说。

“昙花从开放到凋谢仅仅四个小时,明明知道只有一夜的生命,明明知道无论花开花落都只是一场寂寞的演出,却仍然愿意倾尽全力来演好这一生。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

“就如同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小女孩依旧笑着说。

林琛竖起大拇指,夸奖小女孩。“出院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呢?”

小女孩想了想,说了许多。

“我想去迪士尼看唐老鸭,米老鼠。”

“我想去学校听一节课。”

“我想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

……

“我想去当志愿者,帮助别人。”

“我想……太多了,一时想不过来。我出院了,有很多时间。”

林琛听了后,“是的,有很多的时间。”

小女孩父母回来了,母亲高兴地走过来,“你最爱吃的混沌。”

母亲用勺子舀一个,对着混沌吹气,然后喂给小女孩。

林琛站起身,看着他们离开了病房。

林琛后来再次来到病房,看到四号床上放着一本书,林琛走进去,拿起这本书。

书名:《生与死》,作者是美国著名作家德兰·恩特。

林琛翻开封面,内页上留着一行字:

“林医生,谢谢你!这本书赠与你。”

后来,小女孩父亲朋友圈里都是小女孩的照片,在迪士尼乐园,在学校,在动物园……

照片中小女孩还是面带微笑。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林琛收到一条信息。是小女孩父亲发的。

她走了,面带微笑地走了。谢谢林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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