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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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有志中枪了,他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而是坐着中枪的!

许有志,是县文体局一个科长,身高有一米七五左右,四十出头,长得一表人才,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平时说话文绉绉的,逢人就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首当其冲,给别人留下了干干净净的好印象,别人都愿意和他说说笑笑。可是最近几天,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要想看他的洁白如玉的牙齿显得困难了许多。

其实,许有志有苦难言,默默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每时每刻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他自己只能打碎钢牙肚子里咽,一直也在苦苦思索这一枪是怎么中的,但百思不得其解。从小到大自己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好人,平时老实巴交与人为善,见到谁都是笑容可掬的模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究竟招谁惹谁了,稀里糊涂就中了一枪,而且打哪不好,打到脑袋瓜子上,一命呜呼不痛苦反倒痛快,不偏不倚居然正中讳莫如深的尴尬之地——肛门!枪法准的出奇,你知道,肛门可是位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私密部位的呀,居然一发中的!这简直就是后院起火!他感到这个隐秘的私处贼辣辣的疼,似乎一个异物在肛门处兴风作浪,硌得慌,顶得慌,扎得慌,撑得慌,坐不能坐,站不能站,他感觉到大事不好小事不妙……

又是一个彻夜难眠!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没有一刻的安静过。半梦半醒之间,终于熬到了第二天凌晨,在妻子的催促下,他横下一条心硬着头皮迫不得已来到了医院,他左顾右盼面露难色,忐忑的心理伴随着因疼痛造成的严重扭曲变形的面孔,他犹豫再三,敲响了挂有肛肠科牌子的房门。

——进!

里面有人说了一句话,不,一个字!

阿弥陀佛,是个男的!尽管态度差强人意,显得那么不温柔,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就跟做贼似的,生怕有人在后面跟踪,简直就是撞进屋来,万幸,屋里只有他们俩,没有第三人!他的暗自窃喜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面红耳赤的,迅疾随手把门“砰!”的关上,恨不得把自己长长的、黑黑的影子也拒之门外,关门声震得窗户山响,呲牙咧嘴的他,好像证明不是装模作样故弄玄虚无理取闹……

——怎么啦,说话!

对面的医生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的,带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一缕朝阳透过玻璃窗倾泻在他的后背上,头紧紧贴在手背上,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他望着他,大气不敢出,从牙缝里哆哆嗦嗦的挤出了七个字:

——大夫,我,我下边疼。

——下边?下边是哪呀?!

大夫仍然没有抬头。

——我,我屁股眼,奥,奥,是肛门疼!

他语无伦次,不知到底怎么称呼那个特殊的地方,想文雅点却越显滑稽牵强,有些怕大夫听不懂似的!

大夫把头正了过来,但是下颚依然抵着手背,眼睛眯缝着,困意未消,面无表情:

——趴在那儿吧!

趴在哪儿?他没敢说出口,一头雾水,环视着屋内四周,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黑皮革面的床上:

——是这个床吧?

他有些明知故问,双腿紧夹着。

……

大夫没有应声回答,屋内空气稍有些紧张,大夫脸色铁青,眉头耸了起来,已经显露出了不耐烦。

他非常听话的趴在了墙角那张黑色的床上。

——别趴着,把裤子脱了,跪起来!

大夫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没有吱声,把“不是让我趴着吗?”就像咽唾沫似的顷刻间咽了回去。他回了一下头,看了看大夫,似乎明白了他的旨意,把裤子竟然脱到了脚脖子,顺从的跪着。把那个屁股眼也就是肛门正对着他。

他隐隐约约感觉大夫戴上了一只塑料手套,估计就是常说的一次性的吧,紧接着把右手食指伸到了肛门里,由里及外由外及里鼓捣了几下,说了一声:

——好了,起来吧!是内痔!

大夫说话的同时,动作十分娴熟的摘下手套扔进了纸篓里,在水池子里反反复复揉搓着双手,他清楚的知道,医生洗手的程序是非常有讲究的,他也清晰的记得他刚才戴着手套来着!

他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他忘记了疼痛,三下五除二提上了裤子系上了腰带,诺诺的问了一句:

——内痔?严重不?

——不算太重,别做手术了,我给你开点药,内服外用先试试,然后经常清洗肛门,注意卫生!

大夫在处方单上,上下翻飞狂草书写着病人看不懂的、而医生自以为得意的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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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取药处买了大夫开的两种药,一个是内服的,一个是外用的膏药,他紧紧攥着这两个宝贝玩意儿,走出了医院,望着湛蓝湛蓝的蓝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纠结的心儿舒展开来,就在这一刻,湛蓝的天好似装进了心里……

这一回噩梦般的经历,让他心惊肉跳体验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真正意义。从大夫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内痔还不至于不可救药,但是一个小小的内痔,居然让他坐卧不安痛苦不堪,如果掉以轻心不引起高度重视,如果越来越严重,认其肆无忌惮的继续发展,一旦形成了外痔或是混合痔,后果不堪设想,到了那时,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许有志,一个年近半百的大老爷们,每每想起人人都有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器官,又有谁去关注呵护它呢?竟也是那么娇嫩,娇嫩的是那么不堪一击,娇嫩得让一个黄豆粒大小的内痔折腾的翻江倒海暗无天日叫苦不迭!想到这几天的遭受的罪,唉,全是眼泪……

他再也不敢小瞧它了,他发誓今后要善待它呵护它,像对待眼睛那样五星级的待遇……

这一次噩梦般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

没完没了、铺天盖地的各种治疗痔疮的广告词,不断涌进千家万户,妇孺皆知,耳熟能详。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十人九痔这可谓颠扑不破的规律,却让你防不胜防避之不及!概率之大,足以使你我他,不分男女老幼长幼尊卑,不分时间地点的面面相觑默默无语!问题是它顽固不化不易根治,稍有不慎麻痹大意,它就会趁虚而入卷土重来!痛苦尴尬之余,也只能偃旗息鼓各自为战好自为之……

 它,神出鬼没悄然而至,刚才还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转眼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它,颐指气使为所欲为,喝令你仰面朝天床榻病卧,如若不然,门户大开,危在旦夕;

 它,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知道你藏有秘密武器,有时贴有时洗,也知道你有时麻痹大意放松警惕,它就可以见机行事,令你失之东隅收之无期;

 它,表情严肃正襟危坐,警告你必须明白警钟长鸣居安思危、绝不能幸灾乐祸漫不经心的道理……

痔疮——难言之隐,让你我他受尽了折磨痛苦不已,谈起它,就会让人不寒而栗噤若寒蝉。它,提醒我们,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为人处事,都要具有“先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博大胸怀,都要明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都要清楚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这些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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