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者》第8章 黯伤(1)

从晚上七点多开始,窑湾古镇就下了瓢泼冷雨,雨点越下越急促,箭簇般的砸进骆马湖面,到了九点多,田一江和阿蛰坐在临湖的酒楼上喝酒吃菜时,冷雨已成密密麻麻之势,铺天盖地劈来,天地恍然连成一片,只有短雨摔落,昏天暗地的轰鸣声,田一江和阿蛰坐在二楼临湖的窗台边,看着外面黑茫茫的一片漆色,偶有的船坞灯火,星星点点的摇曳着,窑湾的夜晚,越来越寒冷潮湿了。

阿蛰穿着单薄的黑色夹克,悉悉索索的哈着热气,田一江满不在乎的敞着怀,大口喝着绿豆烧,脸上渐渐泛出红光之色。

阿蛰盯着醉意微醺的田一江问,下午那个监视你的人,逮到了?这已经是阿蛰自刚刚见到田一江后,第三次问起了,前两次田一江总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并不作答,这让阿蛰一直忐忑着,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次听到阿蛰的询问,田一江才一面大口嚼着虎头鲨细腻的肉,一面若有所思的说,逮到了!他说完又啜了一口绿豆烧说,和我比跑得快,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那是,阿蛰欷歔的点了点头,他早就听警局里的人说过,田一江是一个疯子,曾经和北京现代比长跑,四十码的速度,跑了一个小时,据说停下来,还脸不红气不喘!阿蛰难以相信,因此亲自验证问,听说,你喜欢和机动车赛跑?

田一江抹了抹嘴,纠正说,我不是喜欢和机动车赛跑,我是锻炼长跑的能力,我有一段时间被刑侦组踢出去,调去做便衣警察,沿着火车站和人群密集的地方抓扒手,为了不失手,才只能跟机动车学习奔跑的耐力。

跟机动车学习奔跑的耐力?阿蛰惊诧的说,它们只是一堆由金属材料,钢板、碳纤维、铝铁等组成的非肉体身躯,汽油一驱动,它们就马不停轮的跑起来,跟它们有什么好学习的?你既不能把你的身体加块钢板,也不能按个马达什么的?

田一江严肃的摇了摇头说,跟机动车学习奔跑的耐力,这种学习使你意识到身体的各个零件和机动车零件是一样的,必须服务于某一种意志,当你决意做某件事时,你需要训练出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服务于这个意志的本领,他们服务于你的意志,全身心奔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样意志才终会完成。

这样啊?阿蛰戚戚然的蘸了一口鱼仔酱,幽幽的说,损耗也相当厉害吧?

那是必然的。

什么必然的?阿蛰有些不以为然的说,为了追求你的个人意志,让身体也受了额外损伤,由此完成的意志,有什么价值?

获得快感的价值!田一江干巴巴的说,有人藉由性爱获得快感,有人藉由达成自己的意志获得快感,还有人更糟糕,从虚空中获得快感,比如罗兴尝试的各种恶趣味。

阿蛰张了张嘴,不想再反驳,因为他看到田一江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吃肉,心头的不快也渐渐真实的呈现在表情里,从他那酱红色的脸上,你能看到他内心的愤懑是怎样侵蚀着他,他咽下去的酒,似乎是为了麻痹他的某种意志,以确保自己的躯体,不至于即刻被这种意志所驱动,而发生爆炸。

阿蛰望着外面喷薄的黑色大雨,有些担心的看着一江,一江却又灌了一杯酒,悠然的说,佛教相信因果通三世,甚至千百世,你相信因果论嘛?

阿蛰摇了摇脑袋说,我绝不使自己相信这种谬论,若是相信因果论,那自然让人不由以为,今生所遭受的劫,皆是前世所造的孽,而真正作恶的人,倒显得前世做了许多善事,才行的了今生的恶一样,这简直比基督教的众生背负原罪,更扯淡。

不相信?

不相信。阿蛰肯定的抓了抓拳。

田一江面露醉色说,我今天抓到的那个男人,三十余岁,和罗兴差不多大,当年就是罗兴的小跟班,他妻子几个月前怀上了双胞胎,却一直检查说胎儿宫内生长受限,你知道怀上双生子一直都有很多风险,尤其在早些年医疗技术还不发达的时候,很多女人怀了双生子后,医生和周围的老人们都会劝这对夫妻多做善事,多积善德,来为自己的孩子保命续命,在很多偏远落后的地方,人们至今还有这种迷信。

这个男人下午看到罗兴家里发现了白骨,桥洞里又找到了一具尸体,警察也在到处盘问罗兴当年有哪些同伴,又欺负了哪些人,他很忐忑,一方面想坦白,又害怕为自己的罪行买单,不说吧,又害怕自己的孩子替自己买单,因此俯伏在院墙外,犹豫着,被我发现后,又本能的逃跑,不过还是在杨树林里逮到他了,田一江将杯子放下说,那个男人真的可笑,一按倒他,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冷雨拍在窗户上霹雳的响着,田一江打开了窗子,一股凉风立马蹿了进来,阿蛰不由打了个冷颤,他见田一江趴在了窗台上,脑袋露在玻璃窗外,被雨水浇打着,阿蛰真担心他喝醉了,一头扎进冰凉蚀骨的黑色湖里。

他都招了些什么?阿蛰一边问,一边将一江往屋里拽,只听见他嚷嚷着,还不够,还不够。阿蛰下意识的往湖里看,只见那湖水十分阴森恐怖,湖面似乎在黑雨里形成了巨大的旋涡状引力,引得整个人的重心,几乎全往下倾了。他慌张的关上了菱形印花的复古玻璃窗,将田一江拖到凳子上,用手将他的头发挽上去,又拿纸巾擦拭干额头后说,什么还不够?

一江湿淋淋的脑袋闷声低垂着,没有一丁点平日的机灵劲。他颓唐的抱着脑袋,丧气的说,我有一条推理,但是动机不够,杀人动机不够,他瞪着腥红的眼睛,茫然无措的看着阿蛰,幽幽的说,还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对的,说服自己因为这么小的动机,杀人的力量。

阿蛰重又坐下了,无奈的撇着下巴说,那你把推理告诉我,我也替你分析分析嘛!

田一江摇了摇头,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他好像吞了一只乌贼,只觉得软趴趴的虚空感贯穿全身,肚子里却喷满了黑嘟嘟的墨汁,十分迅疾的扩展开来,他那一直引以为豪的强壮身体,也在乌贼的喷墨和喷射中,渐渐虚软下去。那种大团的黑色液体,将他的身体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孤独介质,这种介质有效的麻痹他,摧毁他。

阿蛰从未看到田一江如此低沉颓靡的一面,他试着鼓舞他说,你已经发现了不少线索,你看,如果今天不是你发现了那两具白骨,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呢?

田一江痛苦的摆了摆手,线索?你不觉得罗兴的案子,线索有点多吗?我现在不为自己发现了什么线索而得意,因为我越来越察觉我被人为引导的力量,一次一次的携眷到阴黑之地,所有线索都有神秘牵引的人,而这又不是同一个人,你不觉得古怪嘛?

刚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圆脑袋;可以佐证死者或许有SM倾向的凶器——蛇鞭;证明罗兴或许是恶人恶报的欺凌历史,还有更糟糕的是,让我们见识了罗兴不只是抢劫犯那么简单的两具尸骨;你看这么多线索交汇着,每一条都足以将我们引向歧途。而更让人困惑的是,我从他那个小跟班嘴里得知,几年前,曾有一个罗兴欺负过的男孩,溺水自杀了。你看,死了一个罗兴,结果发现那么多漂浮在他身边的死人和物证,我真是要被这些东西给弄晕了。

所以,阿蛰正襟危坐的说,这样,你就要认输了嘛?你可是行动派警察,和那些动辄伤春悲秋的办公室警察不一样,你有野蛮而又强悍的行动力!

阿蛰想要激起田一江的斗志,田一江却苦笑了一下说,警察的调查具有一种空洞的崇高性,对于被害人来说,无论这种调查是出于法律的公义,还是迟到的审判,都无法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弥补,永远于事无补,阿蛰,无论我如何标榜自己是行动派,我都是在和虚无的过去式赛跑,我既不能让人死而复活,也不能规避悲剧性的发生,我的工作因为总是后知后觉,而充满了遗憾性质,田一江负气的又倒了一杯酒,满灌进肚子里说,这就是我的工作,天生赋予我的苦涩性。

还没有等阿蛰反驳,田一江就陷入了自说自话的地步,他颓然的抱着脑袋,像犯了错的孩子般,喃喃的说,时间总在轮回,阿蛰,世间的悲剧也在轮回重复。

田一江斜靠着椅背,痛苦的仰着脸。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我妈在我断奶后就回归了工作岗位,而我由位于松江乡下的姥姥姥爷带大,父母每个月会回松江老家看我两次,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忙事业,这种状态对我的童年并没有造成影响,因为姥姥姥爷对我宠爱有加,很多时候,我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 样,沉迷于乡村的田野,和无止无尽的嬉闹游戏。夏天竹棍子逮蜻蜓,制作植物标本,沟渠里捞小龙虾;秋天坝上烤红薯,捡银杏果子,野外探险和寻觅果实;冬天围着炉火吃糖糕,看连环画;春天在每棵新栽的松树上刻自己的名字。我的童年就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状态下度过,直到我妈妈又生下了一个弟弟后,她意识到姥姥姥爷已经年迈,不能一直让他们帮着带,那时候她离了职,亲自抚养一川长大,在一川两岁多的时候,我也被接回了家,那时我比一川大四岁,所有人都指着那个肉嘟嘟的男孩对我说,那是你的弟弟,你要让着他,宠着他,那时我木然的捏着一川胖乎乎的小手,他的手不像我的手,由于长期掏泥巴,捉泥鳅变得糟灰灰的颜色,他的手直到六七岁时,仍然粉嫩光滑。

田一江将自己的手仔细观摩了一下,旋复放回原位,定定的说,我就这样带着要爱弟弟的使命,重新融入这个家,却发现,我已成为了这个幸福家庭的旁观者,我看见我美丽年轻的妈妈细心呵护着一川细腻的小生命,而对我的粗粝成长置若罔闻,没有亲手照料我的婴幼儿时期,并没有成为我妈的遗憾,而成了她对我情感的隔阂区,她对我六岁前的生活细节,知之甚少,却不放过一川成长过程的点点滴滴。

我八岁的时候,我妈由于家务繁忙,琐事缠身,忘记了我的生日,一个月后,她在一川的生日筹办上极尽张扬,她说这也是对我的生日补偿,连同没有亲自带大我,或许她也一并补偿在一川身上了。但那天我看着一川站在巨大的三层蛋糕面前,笑的天真烂漫时,我却突然就在一瞬之间,可以意识到的,一下子长大了。我洞穿自己的处境,生出冷僻的自知,不得不说,在回家的那两年生活里,我养成了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卑劣习惯。也许是出于孩童的本能天性,我很快发现了我妈对于我和弟弟,有着截然不同的双重标准,同样一个错误,一川怎样都带有孩童撒娇似的无关痛痒,而我做了,便要背负品性,道德,素养等条条框框束缚我,贬低我,摧毁我的严重指摘。

我只能以一个耗子的厚脸皮行径面对所有叱责,同时小心翼翼的观察,刺探,寻索我的安全之地。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我隔着门缝,例行的偷窥我父亲工作,我偶然注意到一个现象,在我父亲工作的间隙里,他有时会从书橱里抽出一本相册,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反复观摩,那个时候,他素日严肃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十分清澈的笑容,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浮现在一个男人脸上的,不含杂质的笑意,他常常沉湎在这样的笑里,不住的用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一个人。

后来,我在他外出时,溜进了书房,偷偷将相册翻找了出来,那是他学生时代的合影集,在很多照片上,你能看到好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对着镜头露出明朗的笑,我不清楚他抚摸的是哪一张照片,又是其中哪一个人,但我直觉那是一个女孩,并且肯定不是我妈,我妈和父亲是在工作后,相亲认识的,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这么纯粹又绵密的眷恋。

不知为何,似乎是出于一个孩子的执拗,我将加热后的透明胶带贴在照片上,并用手反复抚摸,照片上指纹密集的地方慢慢显现出明晃晃的光亮来,我看到一个穿着碎花棉布裙的女孩,留着齐扎扎的黑色刘海,冲着镜头露出带虎牙的笑,在其他照片上,我也通过一些方法,发现只有这个女孩的头上和身上,时时现出拇指摩挲后残留的指纹痕迹,不出意外,那个皮肤白皙,脸庞微圆的清纯女孩,就是让父亲时时露出缅怀笑的人。

似乎是出于一个孩子的好大喜功,或者只是别人口中的固执,我在几天后的晚餐桌上,兴冲冲的向大家披露了这个发现。你可以想见,我爸爸当时有多张皇失措,他本来还有机会矢口否认,但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几乎毫无征兆的扭曲表情,即刻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他长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而我妈当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本来就为自己辞去工作,陷入家庭的琐事而委屈不已,在得知自己的丈夫长期精神出轨,对的,她起初用的就是这个词,长期精神出轨后,她更是为自己的付出抱怨不已。后来她渐渐将精神两个字也省略了,在他们以后永无止境的争吵中,出轨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因为各种小事争吵,很多时候,纷争都是我妈先挑起的,她冷嘲热讽的说我爸没有本事,说我爸单相思,别人早就忘了他,更多的时候,只是拐弯抹角地控诉我爸对不起她,总之从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和睦过,直到离婚。

田一江口角露出嘲讽的意味,他耸拉着脑袋,意犹未尽的说,我小的时候,常常怀疑自己是一头没有情感取向的冷酷野兽,不需要藉由人的抚慰,自可以磨砺出坚硬的骨骼和爪牙,勇猛野蛮的生长,甚至不需要任何意义,对,就是你每天所思考的柏拉图式的意义,或米兰昆德拉式的生存形式,我不需要思考这些,只凭借野兽原始的求生欲,粗暴的剥厉开生活的真相,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这样一头冷酷的野兽。

阿蛰贴近了一江,用手拍了拍他的头说,你那时还是孩子,他们离婚也并不全是你的错。可喝醉酒的一江,满脸的猩红色,犹如一只发狂的古兽般笑将起来,他一面笑,一面大口饮酒,直到阿蛰将酒也夺了下来,他才歪在窗台边,悻着眼,嘲弄的咧着嘴。

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这样一头冷酷的野兽,他怏怏的说,可是,在不断办案的过程中,我竟然未经察觉的挖掘出自己附带血肉的那一面,就像在别人的故事里,剥掉自己的疤痕一般,在血迹汩汩的地方,我发现人类那种柔软的情感属性慢慢在我身体里复苏,我渐渐感到自己的脆弱,田一江苦笑着说,我意识到即便我在少年时即对我妈的偏心报以满不在乎,但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不由渴求的,那种渴求就像罗兴会为了母亲弑父,并从此坠入无法满足的深渊一般,我也在母爱的失衡里,跌入漆黑的万丈深渊,我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报复。

今天下午,当我站在罗兴家的老宅里时,我想到罗兴为了母爱所做的报复,他残忍的杀害了父亲,可是这种报复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感,阿蛰,你还记得叶子所说的那双眼睛嘛,那就是罗兴父亲的眼睛呀,他带着仇恨剜掉父亲眼睛的时候,是在报复这个盲目的男人,只听从别人的风言风语,却从来没有用眼仔细打量自己的枕边人,没有睁大自己的双眼,去辨别,去信任,我想,那时还只是五年级学生的罗兴,如果知道完成这一切不只需要用眼看,更需要用心看,用心听,用心观察,用心呵护,他或许会选择剜掉父亲的心脏,来发泄内心深处对这个男人的憎恨,可是这样的报复是无济于事的,他依旧生活在无爱的折磨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满足,阿蛰,这使我想到了自己的报复。

那天我兴冲冲的将相册摆放在餐桌上时,不是源于一个孩子对真相的执拗,是源于一个孩子对自己母亲的报复,阿蛰,这种报复有时甚至是无意识的,要到很多年后,你长大成人后,才能看到自己的残酷,我想让我的妈妈也体验到我的痛苦,不被爱的痛苦,失衡的爱的痛苦,她没有给我足够的爱,她将对孩子的爱一味的倾注在我的弟弟身上了,阿蛰,我想让她也品尝一番这种不被爱的滋味,这种被欺骗的滋味,她以后果然在这种痛苦中,变成了一个神经质而又敏感的家庭妇女。

可是阿蛰,我时常会在梦里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那时我在松江的姥姥姥爷家生活,周六的时候,爸爸和妈妈拎着水果和零食来看我,那时我的妈妈还是一个年轻的职业女性,她常常穿着套装和中跟露脚面的皮鞋,她摩登的上海白领的穿着,对于见惯乡下女人邋里邋遢打扮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新鲜,多么让人眼前一亮,我一直以为她很爱我,我一直以她为骄傲,我一直渴望她爱我,我狠狠的报复了她,打碎了她作为妻子的骄傲。

我没有获得我妈妈全部的爱,她也没有获得她丈夫全部的爱,你看,我们俩是一样可怜的。

田一江凄厉的笑着,可那笑容里蕴藏着无比苦涩的滋味。

小时候,没有被妈妈所认可疼爱的孩子,他要么陷入一种极端,疯狂的渴望爱与认同,要么他就将陷入孤僻的不屑之中,觉得这世间的爱都不过如此,连父母的爱,都尚且无法得到,索求他人的爱,更是卑微和凉薄至极的事情。

阿蛰怜惜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平日所见的那个无所畏也无所谓的田一江,在江南寒冷的雨夜里,喝的酩酊大醉,他在阿蛰还发呆的时候,猛然打开窗,对着窗外一阵疯狂呕吐,漆色的湖面,稠密的雨丝,这个醉酒后的男人流露了自己难得脆弱的一面,他大口的呕吐,大滴的落泪,仿佛要将十来岁时那个孤单男童的全部委屈,连同脾胃内脏,一同呕吐出来。

后来在回旅馆的路上,田一江又吐了几次,阿蛰艰难的架着他,走在湿淋淋的青石板桥上,冰冷黏稠的夜雨打在两个人的脑袋和脊背上,噼里啪啦的作响,阿蛰没有再细问田一江,下午抓到的那个男人究竟交代了什么,以及那个被罗兴欺负的男孩为何要自杀,因为田一江已经醉的完全不省人事了。

《欺凌者》第8章 黯伤(2)
https://www.jianshu.com/p/000475714e99

《欺凌者》目录
https://www.jianshu.com/p/99d511bd3780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6,039评论 6 49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2,223评论 3 392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61,916评论 0 351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8,009评论 1 291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7,030评论 6 38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1,011评论 1 295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934评论 3 416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8,754评论 0 271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5,202评论 1 309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7,433评论 2 33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9,590评论 1 346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5,321评论 5 342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917评论 3 325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568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738评论 1 268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7,583评论 2 368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4,482评论 2 35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在其他人将重心全部放在圆脑袋身上时,田一江转而开始研究凶手所使用的凶器,这让阿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由于田一江的思...
    巴黎夜玫瑰阅读 1,722评论 0 3
  • 所谓人走如茶凉,那人死会怎样呢? 田一江想了想,人死如灯灭,是最贴切不过的比喻了,因为他现在的感觉就是灯一灭,两眼...
    巴黎夜玫瑰阅读 303评论 0 2
  • 电脑上如何查看Python的版本? 版本不符,需要安装Python 3.6 很多初学者刚开始学Python的时候,...
    青年克拉苏阅读 3,869评论 0 1
  • 在夜里,送给你,骄傲的你,漂亮的你,热情的你,可爱的你,兰心慧智的你,执着的你,追逐的你……也送给我,卑微的我,退...
    Bambi1110阅读 294评论 0 0
  • 何必把自己逼那么紧 没有确切的正事 一切都是正事 一切都不是正事 聪明的人 懂得无视 无意义的琐事 我也不知道 何...
    俏奇阅读 175评论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