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青铜母亲

(接上回)

参宿四的倒计时印在博物馆穹顶第三十七天,小满开始画星星。他用修复室的红外线笔在防弹玻璃上涂抹,那些稚嫩线条总能精准对应猎户座实时星图。母亲蹲在展柜边给他系鞋带时,青铜神树纹路正从孩子手腕爬上脖颈。

"林老师,文物局特批的夜间修复时间到了。"

保安老周轻叩门框,他军大衣口袋里揣着保温杯,杯里泡着母亲腌的胭脂萝卜。我接过他偷偷塞来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趴在青铜大立人像脚下打盹的大刘。

"今晚必须拿到金杖内部扫描图。"大刘眼里的血丝比星图还密,"星际文旅买通了三个专家,下周就要把文物送去海外巡展。"

母亲突然按住我们触碰金杖的手。她掌心有坛沿压出的老茧,此刻却冷得像青铜:"强娃,你还记得七岁那坛洗澡泡菜为什么失败吗?"

月光穿过穹顶洒在金杖纹路上,鱼鸟箭簇泛起诡异的蓝光。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突然涌回脑海——我因偷吃未腌透的萝卜被送进医院,母亲在抢救室外撕碎了"古菌活性增强"专利申请书。

防弹玻璃映出小满熟睡的脸,青铜纹路已蔓至耳后。母亲突然解开衣领,锁骨间的泡菜铲刺青下,竟浮动着与小满同源的青铜色血管:"当年我往自己静脉注射了守坛菌...小满不是陈醋婴儿,他是我的骨血。"

大刘的螺丝刀当啷落地。修复室温度骤降,金杖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母亲将我们推出展厅,厚重的隔离门闭合前,我看见她将额头抵上金杖,青铜纹路如藤蔓缠住她的白发。

"所以您这些年不让我结婚..."我踹翻走廊垃圾桶,医用橡胶手套散落如惨白星斗,"就为造个活体导航仪?"

"是保护。"酸菜西施的投影从消防栓后浮现,她机械熊猫的外壳布满弹孔,"当年菌语计划选中素云姐,是因为她怀孕时意外激活了母体古菌..."

十年前的数据影像在墙面流动。年轻的母亲蜷缩在实验室角落,腹中胎儿的心跳与青铜神树共振。穿中山装的老者们围着她争论:"这是千年难遇的活体星图!""必须终止妊娠保护母体!"

酸菜西施——或者说当年的助理研究员秦月,突然切断投影:"你母亲抱着青铜坛逃出基地那晚,是我改的监控记录。"

三星堆的夜风裹着青铜锈味灌进长廊。大刘默默组装着微型扫描仪,突然开口:"上周我黑了星际文旅的服务器...他们在非洲买下整个部落,说要建'古蜀文化体验村'。"

酸菜西施的机械熊猫眼闪烁红光:"参宿四爆发前还有83天,二十七个发达国家签署了星际逃亡协议..."她调出新闻画面,各国政要正在参观星际集团的"人类火种"冷冻舱,"而第三世界的文化遗产,不过是船票的装饰品。"

警报声突然炸响。我们撞开修复室大门时,金杖正在母亲手中发出远古祭祀的铜铃声。小满蜷缩在她怀里沉睡,脖颈纹路已蔓延成完整的青铜神树,树梢挂着十二颗液态光球——正是参宿四周边的恒星系坐标。

"他们来了。"母亲将小满塞进我怀里,孩子轻得像团星云,"带他从南祭坛密道走,那里有鱼凫王留下的..."

钢化玻璃爆裂声打断嘱托。星际文旅的武装无人机撞开展厅天窗,麻醉弹击碎青铜大立人像的基座。穿纳米防护服的雇佣兵索降而下,领头者面罩下赫然是文物局那位白发老者。

"林教授,何必让令孙受苦呢?"老者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交出活体星图,集团可以给他最顶级的生命维持舱..."

母亲突然扯开衣襟,青铜血管在皮肤下汇成旋涡状星图:"你们不是想要星际坐标吗?"她抓起金杖刺入胸口,青铜纹路遇血暴涨,"来拿啊!"

大刘的扫描仪突然爆出强光。预先布置在展柜间的全息投影同时启动,整座博物馆瞬间被投射成浩瀚星空。酸菜西施操纵机械熊猫撞向电闸,黑暗降临的刹那,我抱着小满滚入南祭坛密道。

潮湿的甬道石壁刻满鱼鸟纹,怀中的小满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着青铜色星云:"爸爸,奶奶说星星疼的时候要唱童谣..."

密道尽头是座浸泡在盐水中的青铜浑天仪,齿轮间卡着半块三线建设时期的怀表。我将小满放进仪器的核心凹槽,表盘突然逆向旋转,怀表背面浮出母亲年轻时的军装照——她与老秦并肩站在浑天仪前,腕间系着条染血的泡菜坛封布。

"强娃,等你听到这段话时,妈已经变成青铜器上的铜锈了。"

母亲的声音混着电磁杂音从怀表里溢出:"小满血管里流着三千年前的菌群,也流着咱们老王家守护三星堆的誓言。当年我逃出菌语计划不是怕死,是不想让活着的文明变成标本..."

小满突然伸手触碰怀表,青铜齿轮咬合声如远古歌谣。浑天仪穹顶裂开道缝隙,参宿四的赤红星光瀑布般倾泻而入。酸菜西施的机械熊猫破墙摔进来,残破躯体里弹出枚青铜钥匙:"快走!素云姐启动了金杖自毁程序!"

我们抱着小满冲出地表时,博物馆方向升起青铜色的蘑菇云。十二道星图光束直插夜空,在参宿四周围结成巨大的鱼凫图腾。酸菜西施用最后电量调出监控画面:母亲与金杖熔为一体,青铜液体在她周身凝固成铠甲,白发化作指引星光的银河。

"奶奶变成星星的纹身了..."小满用红外线笔在我手臂上画星轨,滚烫泪水滴在青铜钥匙上。钥匙突然变形重组,化作微型金杖插入地面——三星堆遗址所有探方同时震动,沉睡地底三千年的青铜齿轮阵开始运转。

三日后,联合国文化遗产署特使来访。我抱着小满站在修复室废墟前,星际文旅的合同在青铜辐射下碎成纸蝶。大刘默默递上检测报告:母亲与金杖融合后的微粒,正以光速飞向参宿四。

"王先生,我们希望能采集令堂的..."

"她是活着的青铜器。"我打断特使的话,将小满画的星图塞进他手中,"你们该采集的,是孩子眼里的光。"

当夜,小满在病床上突然高烧。值班护士掀开被单时尖叫逃窜——孩子全身青铜纹路绽放如星野,掌心握着片带血的泡菜坛碎片。我贴在碎片上倾听,听见母亲哼唱的川江号子正穿越星海:

"六月晒酱哟...九月酿星光..."

酸菜西施的遗物在这时送达。那枚青铜钥匙的投影功能自动激活,显出段加密日记:"2023年12月7日,素云姐的基因样本显示,小满的生物学父亲是..."

画面突然被青铜色血渍覆盖。病房监视器响起尖锐警报,小满的体温正在突破人类极限,而参宿四的倒计时突然加速——距离爆发还剩七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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