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普希金
01
晚上十点多,朋友暖洋带我去一家她常去的小吃店吃锅边。
车还没有停稳,老板就说“快进来吃锅边”,我疑惑的问“你经常来这边吃?”
她说“我有时候觉得很孤单的时候,就喜欢来这个店里吃饭,老板跟老板娘经常会因为一些事情吵架,要么碗没有洗干净,要么钱没有算清楚,或者其他的一些芝麻豆点的小事,我觉得特别好玩”
她重复了好多遍,我能想象她口中描绘的场景,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让我觉得很真实和温暖。
这天晚上我们心情都很不好,她抱怨老板总是躲走她的创意,又回头抱怨她没有点子,她抱怨她底下的员工三天两头闹脾气,一点都不好对付。她说“有一次我老板听到我讲电话,对我妈大声吼了一句,被他批评没有教养”
她说“我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反正也解释不清楚”,这是第一次她跟我说起她的妈妈。
02
对她来说,这个她口中所谓的妈,只是一个名字,讲出来不痛不痒,除了带给她痛苦以外,甚至让她怀疑自己的存在。
她说她妈妈家是当时村里的恶霸,兄弟姐妹全家做尽了坏事,以前村里就流传着一句话,谁要是娶了这家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造化弄人,她的爸爸偏偏娶了她的妈妈
在她的眼中“爸爸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以前在政府做官员。当时政府鼓励官员下海经商,她爸爸开了好多的厂,赚了非常多的钱,家里应有尽有,生活非常的富裕,在村里出尽了风头”
就在人人称羡的时候。四岁这年,在娘家人的怂恿下,她的妈妈把她的爸爸和三个孩子起诉到了法庭。理由竟然是因为可以拿到一笔钱,替她的舅舅娶媳妇。最后起诉失败,诉讼的钱还是她爸爸出的。
后来她妈妈的娘家人又把她妈妈嫁给了别人,拿到了聘金替她的舅舅娶了媳妇。
就这样,她们家就在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她也从此失去了她的母亲。
当然在后来,她妈妈的娘家人也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03
从此他爸爸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抚养她们三个兄弟姐妹长大
他爸爸外出打工的时候,把她们三个寄在奶奶家抚养。奶奶因为从小妈妈抱她抱得比较多,吃她的奶长大,所以对她格外厌恶。
很小的时候,就叫她去山上砍柴,事情做不好还不让她吃饭,因为排行老二,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给姐姐和弟弟,她都没有。于是爸爸经常偷偷塞钱给她,叫她去买一些东西,可是她为了讨好奶奶,把钱都给了奶奶,结果适得其反,让她奶奶对她更加厌恶。
甚至有一次她因为吃海鲜中毒了,在房间里面口吐黄沫,可是奶奶说”今天搬家,怕坏了喜事,硬是不送她去医院“,于是她就用手抠,让这些毒素吐出来,才脱离了生命的危险。
她有一次非常生气着对着奶奶吼”你总是利用我“,因为她知道爸爸最疼她,所以每次都利用她去找爸爸拿钱。她的奶奶听到后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嘴巴里面还喊着”我还不如去死算了,我还不如去死算了“,把刚走进门的爸爸,吓坏了。
04
一年级的时候,她开始住宿在学校,因为学校在半山腰上,她都要在山下来拿米,跟姐姐一起扛到山上。有一天一不小心,米摔到地上掉了一地,又怕回去拿米被奶奶骂,所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和姐姐蹲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把米剪起来。
她的那些亲戚看见了,没有帮忙,反而在旁边说风凉话”没有妈的孩子真是可怜呀,干嘛不去找你妈呀“
她心里有恨。恨她的母亲,恨她的命运,恨这些亲戚,恨她的奶奶,但是她还小,她没有能力去反抗这一切。
她的爸爸心里都非常的明白这一切,可是没有办法,因为家里的孩子总要有人照顾。而眼下唯一能帮忙的,只有奶奶
05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心里上有一个不被人理解的叫做创伤的东西。她就是长在心头上的刺,拔出来的过程,是要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就算拔出来了,也会留下一道伤疤,没有痛,但是它一直都在。
她后来得了抑郁,曾经一度想到自杀,她站在楼顶上,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说曾经很享受这样自残的感觉和痛感,我无法体会,可是心里沉重的要命。
她后来一个人逃离了福州这个城市,跑到了深圳,她说那是她生命中最自由的时光,每个月寄一些钱回来,剩下的自己花掉。
孤独的时候,会请同事吃饭,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
14年的时候,汪涵主持的春晚,他说了一句话,让她选择回来。汪涵在节目里面说”如果你父母现在50岁,还能活30年,自己平均每年回家一次,那么只剩下30次了。每次5天,去掉期间与朋友聚会、探访亲戚、吃饭睡觉,你一年中真正陪父母的时间只有24小时左右,30年不到720小时,也就一个月时间”
她想到了她的父亲,她在房间里面嚎啕大哭,然后决定回来。
06
她说“我想这辈子有可能不会结婚了,我要先让我爸生活好起来”
“”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妈了,她坏事做尽,坏话说尽。曾经还逼着我爸去跳河,半夜起来把爸爸的衣服全部剪掉,甚至按着他帮她去世的外公外婆擦身体。我甚至都在想她要是有一天死了,我要不要去给她送葬”
“这辈子,我爸太不容易了,为了我们姐妹几个,都没有再娶,说是怕对我们不好。他开过酒楼,没有人帮他,一个人洗碗、炒菜,买菜,后来倒掉了,开过装修公司,最难的时候,带领一批工人去拆迁房子,一个锤子一个锤子的拆房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这孩子跟我一样,内心无比柔软,可是却不得不把自己伪装的很坚强。
长大以后,她开始跟她奶奶的关系缓和了起来,她说“我爸爸老了以后,特别想念母亲,为了我爸爸,我也要对我奶奶好一点”
07
一碗锅边下肚,故事也讲完了,人来人往,我湿着眼眶,听完了她的故事。
她的心里很少有爱,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害怕别人对她的好。她不敢肆意去爱一个,甚至不敢去接受一个人的爱。在深夜里经常被噩梦惊喜,梦到最亲近的人离开,眼泪湿透了枕头,她害怕渴望婚姻,却又害怕婚姻,她脑袋里面混混沌沌,一直很想找一个出口。
命运把我们两个遭遇相似的人牵扯到一起。我懂她的痛、她的恨,她脑袋里面嗡嗡直响的声音,她的孤独和无助,这一切我想没有人比我更能懂得她的感受。
骑车回家的路上,我说“暖洋,我们要尝试学会为自己而活,要更加的爱自己,这样你的爸爸,才会更加安心”
她说“道理都懂,可是就是做不到”
是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样的话终究还是说出来容易。
08
谁的人生又过的容易,有钱不代表生活好,没钱也不代表生活不好。但是对我和暖洋来说,家和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可惜我们的原生家庭,都已经严重缺失这块。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人的这一生要怎么去生活,如何让自己经历了一些苦难以后还能笑着面对生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有一颗不甘心的种子,她一直就在那里,她正准备泥地里面探出头来,终究有一天她会长成一棵苍天大树,屹立在风雪中。
她的根深埋在底下,枝叶伸向云端。她要让那山上冉冉升起的旭日的光辉,撒满每一寸叶子,她还要为行走的路人留下一片绿荫,最后化成泥土,滋养这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