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什么样的眼神?激动的?无措的?迷芒的，还是复杂的?而我，永远记得外公眼神。外面的风很大，阳光有些刺眼，那个身影有点晃，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哀伤……

        小的时候，老家里只有我和外公、外婆。在我的记忆里，外公一直都是一个很犟的小老头，他认准的事谁劝也不好使。而外公他这一生好像最爱买码，但他只是整日研究，甚少买;偶尔买一次却从未中过。我一直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研究的，竟然能让外公一天到晚都捧着那些厚重的日历本一页页地瞧着，用他那枯皱的手颤巍巍地抓着笔在他那宝贝的本子上一页页地写着。那时候家里的人每次回家探望外公外婆时，都劝外公别搞这些东西了，可外公只是沉默着，在他们回去工作后，又开始自己的大业了。

        到后来，外婆需要去照顾舅鼻的孩子了，那时候舅舅家不大，没有办法只得把外公留了下来，只把我和外婆接了过去。

        离开的那天，外公就站在门口佝偻着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当我回头挥手说再见时，我看到了外公的眼神，他眼里含着浑浊，也含着我读不懂的情绪。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在那天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显得更白了些……

        有时间的时候，舅舅、舅妈总会带我们回老家探望外公。每次推开大门，都能看到外公戴着一副老花镜在院子里研究着那些日历本。

        外公很奇怪，他总会私下问我，“放多少天假，在家住几天吗”这些话，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不再浑浊，还闪看微光。可当看到我摇头时，外公眼里的微光慢慢地暗了下去，直至回归浑浊。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外公问话的含义，不懂外公眼底的失落……

        在离开时，外公一如最初那次，沉默地站在门口，迎着风，眼神浑浊，嘴边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像是在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也许风知道……

      再后来，舅舅换了宽敞的房子，便和舅妈商量着把外公接过来照顾。我以为小老头会答应的，却没想到外公拒绝了，他说:“我去干啥，净给你们添麻烦，我还是住得惯家里!”之后，大家劝了好多次都被外公一 一拒绝了。

        外公依然守着那栋只有他的老房子，依然只有那些厚重的日历本为伴。

        直到我回到妈妈身边，外公也没有松口，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外公是个犟老头。有一次，我又跟着妈妈回去探望外公，顺便做做思想工作，可外公还是没有答应。在妈妈去开车时，我也开口游说小老头，那时外公眼神浑浊又闪着微光，可是他望了望我，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身后的房子，才开口说不去，我那时依然不懂，可我也不由地难过。在车的镜子倒影里，我又看到了那佝楼的身影，迎着风，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又过了好几年，皇舅终于在一次劝说中把外公说动了，答应搬过去和舅舅一起住。那天我帮忙收拾东西，看到了一个比以前更精神的小老头，我看得出外公很高兴，也看到出他有些紧张，这是无比熟悉的一幕，那一刻，我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外公眼神里的光是渴望和期盼，他渴望和大家一起生活，可他又担心自己会给大家惹麻烦，原来外公的眼神里除了浑浊还有没有人察觉的失落。

        岁月使外公的眼神变得浑浊，可他的眼里又饱含期盼，后来外公不再是住在只有他自己的房子里，身边也不再是只有那些厚重的日历本陪伴着，眼神里不再萦绕着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