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打电话来，说是遭到了自己少时密友的“围攻”，笑话她这个年纪还像少女一样期待爱情，多少有点矫情。
我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她沉默一会，答道：“没有爱情的样子，只有俗世的烟火。”
我愣了一下，不禁感叹。
是啊，哪有缱绻不已，朝暮不息的爱情？有的只是婚姻里的山高水长，路途遥遥。
杨绛这样的才女，也要奔波劳碌安排俗务；林徽因这样的女神，也要拖着病体操持家事；连任性美丽的陆小曼最后也是玄衣素服，由情人翁瑞午供养。
才女的生活尚且困顿，才女的情爱尚且不遂人意，更何况喧嚣人世如你我般愚钝的女子呢？
-01-
张爱玲，这个聪慧的女子，她悲凉地感知到“生活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在她的笔下，有期待情爱不得，最终心理扭曲的曹七巧；有相爱，却抵不过无常命运捉弄的顾曼桢；有暧昧有余，真诚不足，但终因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就姻缘的白流苏……
她笔下的爱情没有圆满的美好，有的恰是破碎残缺的苟且，她以她的敏锐感知着人世情爱的斑驳创伤。
恰是这个写尽人间悲凉情爱的女子，以她的聪慧悟性、通透感知却也没能拥有世俗美好的爱情归宿。
初识胡兰成，当时已是盛名的才女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这个在爱情小说中写尽人间千帆、见证情爱悲凉的女人，不仅没有得到恋人的尊重与爱护，反而要忍受爱人到处留情寻“花”。分手后还因担心那男人的生计，寄给他30万，于情于义，都无可指摘。
但这男人却在《今生今世》中，对自己爱情的不忠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力证自己对所有女子都是心存不忍，所以爱护万千，这就是男人所谓的博爱。
后来，她远渡美国，嫁给年长的赖雅，倾力照顾缠绵病榻的丈夫，晚年孤寂而困顿，一代才女的婚恋未免让人唏嘘。
以张爱玲之才，她能敏锐感知到情爱的脆弱、人世的悲凉，但仍“低到尘埃”，投入俗世的烟火，期望在俗世烟火中迸出别样的火苗。
虽然最终所有的爱情期待都湮灭于黑暗的空虚，但俗世的男女情爱不就是如此吗？有圆满，也必有破碎。
人世的情爱和幸福从来不是以才华的多少而得以完胜的。
-02-
才子佳人的爱情总是年少时我们最期待的爱情模样。
李清照和赵明诚应该是羡煞旁人的一对璧人。
一个是礼部员外郎之女，一个是当朝宰相之子。不仅是门当户对，而且是精神匹配。
夫妻两人共同爱好金石画卷收藏。每每赵明诚告假回家，都会买上一些碑文与水果，两人边吃水果边把玩碑文，真是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两人早期的婚姻生活有着精神的静水流深，共通的爱好、共同的乐趣、共鸣的话语，不可谓不幸福。
但这幸福也只是两人庸常婚姻中鲜少的一面。
婚后夫妻两人一直没有生育，赵明诚必须纳妾。曾经的相互赏析，曾经的低头呢喃，都消逝了。
李清照想把玩夫妻俩共同拥有的藏品时，要低眉顺眼地向丈夫“请钥”，偶有弄脏藏品，甚至会受到丈夫“惩责”，要求“揩完涂改”。
这让李清照失去了素来的“坦夷”，不再适意，甚至内心戚戚，很是凄凉惶恐，为了改变这样的状况，她节约用度，典当首饰，买副本自己把玩。
从当初的夫妻共赏，到苛责惩戒，再至后来的自备副本，夫妻间的其乐融融不复出现。
后来，政治时局愈发恶化，赵明诚去建康做官前嘱咐李清照：能扔的都扔了吧，“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
此话表面上是叮嘱逃命要紧，实际却是：宗器在，你在；宗器亡，你亡！
丈夫对妻子的生命作出了“与身俱存亡”的嘱咐，让人不寒而栗呀！
宗器是家族宗庙祭祀所用的器物，是家族的象征。但是宗器亡、清照亡的要求，实际上是变相要求妻子为宗族覆灭陪葬！这背后，隐含的是男性对配偶嫁鸡随鸡的要求，是男权社会中对女性身份归属的要求。
在封建男性视角下，女性的生命个体不过是样东西而已，是生活中锦上添花的物品。女性的生命远不如家族存亡重要！
不多久，赵明诚骤病，“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
“分香卖履”本是曹操临终所为，这个驰骋沙场的一代枭雄，临终时尚且能体贴婢妾辛苦，能有这样温情而诗意的一瞬，而作为才子的赵明诚，作为曾经与妻子有过精神共鸣的丈夫，对妻妾的生存全然不顾，没有任何安排。
于是，安葬了赵明诚，李清照“无所之”。
多么悲怆的“无所之”！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李清照的安身之处。曾经羡煞旁人的李赵婚姻，其结局未免让人觉得辛酸！
我们都期盼透过卷帙浩繁的历史，看到才子佳人的鸳鸯人生，看到婚姻爱情的如意楷模，然而真相是：佳人“此情无计可消除”，才子薄情又寡意。
才女的情爱也是千疮百孔，曾经的浓情蜜意，而今却是情淡意寡，只徒留“人比黄花瘦”的伤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呀！她还是他的绝代佳人，他还是她的翩翩少年，可惜爱情变了模样，有的只是俗世的烟火。
-03-
张爱玲的情爱中，有对“现世安稳”不得的苍凉；李清照的诗词中，有对“冷冷清清”婚姻的悲哀感知；杨绛的婚姻中，有对公婆忽视女儿，偏疼孙子的不满；林徽因的生活中，也有搞不定的婆婆难缠的大小姑子……
才女尚且无法逃离生活的困顿，更何况你我这样平凡的女子。
我们辗转尘世寻找爱情，把爱情当作坎坷生活的归宿与信仰。但是不管多么理想的爱情落实到婚姻中去，一定有它的艰涩与不堪。
在这的艰涩不堪中，有着女人对俗世的隐忍、接纳、抗争、改变。
无论是杨绛安慰钱钟书的“不要紧，没关系，有我呢”，还是林徽因病中仍为儿女读诗，于战乱中建造偏安一隅的小家；无论是张爱玲倾尽财力保胡兰成周全，还是李清照拼劲全力于战火中保存金石收藏，都深深镌刻着女人的不易和担当。
才女困顿，英雄末路，这才是生活真实，没有谁的生活是光鲜亮丽、一路高歌的。困窘是种常态，情殇是种历练。
俗世的情爱中，你我都有彷徨、委屈、痛苦，脱不了烟火气，少不了世俗味，然而……
生命就是——
在一箪食一瓢饮中，生出种诗意；
在一地鸡毛支离破碎中，保有份单纯；
在俗世的烟火气中，挣扎着迸出烟火的光彩。
欢迎关注周公子曰（ID:zhgziyue）！本文系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