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的天色以灰暗为基调,空中乌云像一张密网,将这夹在山水间的小城死死盖住。
我和冈哥本来计划去爬山,奈何天公不作美,绵密的秋雨把我们困在这狭小的县城里。这座城建在群山的怀抱中,河水穿城而过,把呈枣核状的县城由南到北一分为二。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一时竟没了去处,就只好沿着临河堤坝向南漫步。
我们到县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整,沿河堤散步不觉得时间流逝,只是天色逐渐暗下来。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17:23,已临近傍晚。
“到饭点了,咱们去找个馆子吧?”
冈哥大概是饿了,其实这个点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开始叫。
“那咱们往热闹的地方去看看吧。”
我们离开临河路,向楼房密集的街道走去。走了有十多分钟,一座比街面略宽的牌坊映入眼帘,这牌坊很新,是仿唐式样,通体漆红,正面上用繁体楷书刻着“唐XX寺遗址”六个大字。从这向上望去是一条曲折的坡道,坡道尽头直通山门。
“蒲少,这刚好有家面馆,咱就在这儿吃吧。”
“好呀!我看这上面有个寺庙遗址,咱们一会儿上去看看吧?”
“行,先吃饭。吃完上去看看。”
我要了一碗全素的炒拉条子,还特别提醒老板不加鸡蛋。冈哥看我吃顿面连鸡蛋都不吃,生了疑问。
“你现在吃饭咋这么讲究?”
“对哦,忘了跟你说,我现在信佛,不食荤腥。”
“噢,那一会儿更要去寺庙看看了。”
填饱肚子以后,我们一人点了一根烟,从牌坊下出发。
坡道不长,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山门下。这寺庙是新修成的,建筑都采用仿唐式样。山门中央是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是典型唐式风格,出檐深远而开阔,像飞鸟展开的两翼;屋脊两侧的鸱尾向中间卷起,这也是唐式独有的风格。面前坐落着宽阔的广场,两侧则各有一条向上的楼梯通向门楼后上方,那里是一座平台,平台两侧与下面结构相同还是左右各一条楼梯。
“这寺庙看样子是在遗址上重建的。”
冈哥一边站在楼梯上张望,一边慢悠悠的说。
“是呀,原本是唐代寺院。”
我也站在这里张望,不过这里高度不够,还看不到县城。
登上台阶顶端,一座宽三米多的木拱桥出现在眼前。桥弧度太大,我们的视线被限制在桥面最高处。爬到桥顶,眼前竟出现一座小门。其实说门也算不上,这个小建筑没有门扉,但是又像门一样有一定的进深。
“从这儿开始往上应该就一路是大殿了。”
我看着小门背后继续延伸向上的阶梯,对冈哥说。
“嗯!这门的作用应该类似于紫禁城的太和门,是一种礼制的象征。”
“嗯,应该是。”
我们一边穿过小门爬楼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这寺庙依山而建,后面的大殿佛塔依次坐落在更高处。由于是新修成的寺庙,五观堂、大雄宝殿、藏经阁等主要建筑都还上着锁,我们只得继续向上攀登。
夜色渐浓,雨也比先前小了许多。雾气却趁机占领山腰,而此时我们已登至塔院,面对县城,佛塔矗立在我们背后,雾气环绕在脚下。
站在这里俯瞰,县城和庙堂一览无遗。人间灯火辉煌,山寺漆黑寂寥,恍惚间会产生站在彼岸回望人间的错觉。
院里栽植着两株黑松,树枝中规中矩的向四周伸展,茂密的松针像平台,一团一团附着在枝丫上。空地整齐叠放着装满水泥的编织袋。
塔的外形也是仿唐式木塔而设计,共有五层。塔身棕漆灰瓦,四角翘起的幅度很大,门头匾额上刻着上了金漆的“金台宝塔”四字。塔顶相轮在微弱的灯火照映下折射出淡淡金光。
“我们登塔吧!”
冈哥建议到。
“走,上去看看。”
我附和着,就和冈哥一道推门入塔。
塔内空间很狭小,四散的建材和搭建了一半的佛像基座,都在默默告诉我们这里尚未完工。不过楼梯已修讫。
我们顺着楼梯向上爬,楼梯也相当狭窄,宽度只能容下一个人。塔里没有灯光,我们只好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倒了顶部才发现塔内没有从外面看起来那么开阔,从顶层的塔门到外面栏杆大概只有四十多公分,一个成年男子站在那里也只能横着移动。而且在栏杆和飞檐的遮挡下,视野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好。我们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就立刻从塔顶下来。
待我们从木塔后门出去才发现,这里已是寺院尽头。不过塔后还有一条下山路,可以避免游客走重复路线下山。这条路有灯,在灯光照映下可以看出两侧栽种的是竹子。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苍穹和远处群山之间完全没有了界限。
我们一边下台阶,一边聊天。突然一只体型略小的锦鸡落在竹头,灯光下这只祥瑞的象征通体泛红,偶有一些部位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辉,长长的尾羽上下摆弄着。
就在冈哥举起相机的刹那,锦鸡扇动翅膀,竹头又空无一物,只留下竹叶微微颤动。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我突然感叹。
“什么意思?”
冈哥回头问。
“不可说。”
我递上一支烟,和冈哥朝下山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