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健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腿抖个不停，跟踩着缝纫机似的。一只手指涂着豆蔻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没礼貌，放下来老实坐着。”

　　柯健嘟囔了一声放下了腿，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的吴松和陈正。

　　许佳歆拢了拢外套，语气轻缓的开了口：“两位警官，听说上次你们就登门询问过了，我和他爸都不在家，可能孩子娇纵有些不礼貌的，还请你们多包涵。”

　　陈正摇了摇手，“没事没事，这次叫他来是有些话需要问清楚。”他没想到柯健这样一个脾气暴躁没规没矩的孩子居然有个得体有方的母亲。

　　“在警察面前有什么说什么，要实话实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陈正忍住想要暴打他一顿的想法，翻开手中的本子，语气严肃的问：“柯健，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你一开始的时候装作不认识夏溪，为什么？据我所知你好像挺喜欢她的。”

　　“呸！那个婊…女人，算我瞎了眼，脚踏两只船同时勾引我和吴凯，你说她贱不贱？！”

　　“请你注意措辞！”

　　柯健甩开了许佳歆搭在他肩膀的手，不屑的眼神挑衅着陈正，“警官，我可没你那么大度，回头被人绿了还带着这色（shai）满大街招摇展览。”

　　“噗嗤”吴松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瞥见陈正越发发青的脸色，知道这小子憋着气又忍着骂，心里就一通畅快。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柯健，说话注意点分寸，这里是警局。”

　　柯健看了一下吴松，态度和缓了一些，“就是上次我和吴凯跟她去问清楚一些事，别的什么都没有，妈的她竟然还敢污蔑我们强奸她？也不看看她什么货色！”

　　陈正调整了情绪，接着问道：“竟然这样，你上次也不需要装作不认识她。”

　　“还不是因为吴凯说这事对女生名誉不好，就当没发生过。我就当不认识她呗。”

　　“李岳明呢？”

　　“嗤！李岳明？他把夏溪那女人当女神一样供着，还连话都不敢讲，我就故意带着他去看看那女人有多贱！”柯健呲着牙满嘴不干不净的说。

　　还没走出警局大门，柯健就抽出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许佳歆在他身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也无济于事。

　　许佳歆回过头来，满脸歉意看着陈正，“陈警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你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他，出了社会没有谁能惯着他的。”

　　“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许佳歆抬手把落下来的碎发拂到耳后。

　　陈正看到她小臂上有些淤青和划痕，不免开了口：“许女士，你这……是怎么回事？”

　　许佳歆看到袖子不小心抻上去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慌乱的将衣服扯下来遮住，“没事没事，我这是前两天不小心摔着了。”

　　“还说什么说！快走啊！饿死了！”柯健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大喊着。

　　陈正目送着许佳歆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快步离开的身影，摇了摇头。

　　——————

　　莫丽敲了几下桌子，急冲冲的对着陈正：“你什么意思啊警官，没完了是吧？我儿子的学习时间很宝贵，要是耽误了学习你赔的起吗？”

　　陈正看着始终低头不语的李岳明，身边还有一个泼妇似骂街的妈妈。他拍了一下李岳明眼前的桌子，“19号晚上你和吴凯、柯健一起去见了夏溪对吗？”

　　李岳明还是没有反应，莫丽大力推了他的肩膀，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你哑巴啦？有什么说什么！说完赶紧走，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

　　李岳明果真如他人所说的，性格怯懦，“我……是的。”

　　“你们去见夏溪都说了些什么？”

　　李岳明眼睛不停地眨巴，声音比刚才还小，“我们去了楼道那里，柯健和吴凯问夏溪为什么要同时像他们表白，当他们傻子吗，夏溪一开始否认了，后来吴凯拿出那个视频，夏溪就不说话了……再后来，柯健说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夏溪求他们别说，吴凯他们答应了，我们就走了。”

　　陈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他看着李岳明越发低下的头，不停绞在一起的手指，再看着莫丽在一旁不耐烦又厌恶自己儿子的神情，“你当晚就只是陪同他们一起去？什么都没做？”

　　“……没有。”

　　“谈完话后你们就各自回家了是吗？”

　　“是。”

　　陈正拍了下桌子，“李岳明，看着我的眼睛。”

　　李岳明抬起头后看见了陈正黑白分明的眼睛，停滞了一会儿后慌乱地将眼神转向右侧。

　　“听说你喜欢夏溪？”

　　莫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陈正骂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告诉你我要去投诉你！别以为警察了不起！我儿子还在学习没什么时间早恋，说不定就那小妮子勾引我家儿子呢！”

　　陈正年轻确实也沉不住气，语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莫女士！现在是我在问你儿子问题，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办公，还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李岳明扯了扯莫丽的衣摆，被大力地拍开，她气冲冲的坐了下来，索性把头撇到一边。

　　“我……我没有，只是夏溪她人挺好的，就这样而已……”李岳明踌躇着开了口。

　　——————

　　陈正到沙县小吃那里点了云吞和拌面，坐在桌子前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桌面，头脑风暴似的想着今天的口供。

　　“铃铃铃”陈正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响了，从兜里掏出手机，显示来电的是杨秀。

　　跟杨秀说了沙县地址挂掉电话后，陈正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脑子被驴踢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衬衣领子竖起来再折好回去，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还好。

　　“老板，你们这有厕所吗？”

　　店家大爷憨笑着说：“哎哟您看我这小地方，我们都是上对面麦当劳去蹭蹭厕所的，走条马路就到了。”

　　到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后，陈正洗手时顺便洗了把脸，还就着水拨弄了几下头发。

　　一边吃一边玩着消消乐，正在思索下一步怎么走才不会被炸掉的时候，杨秀来了，“对不起，久等了吧？”

　　陈正呲溜一下站了起来，嘴巴还嚼着个云吞，“没事，坐，想吃点什么？”

　　杨秀看着他实在有些搞笑，一副愣头青的样子，“那就来一份饺子吧。”

　　“老板！饺子……要什么馅的？”

　　“白菜肉馅。”

　　“好嘞！我听到了，一份白菜肉馅饺子。”

　　陈正除去工作时间，私下里跟女孩子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跟杨秀交流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杨秀说起了那天电话一直打不通的原因，那天她接待了陈正和吴松后，被李副校长叫去出外勤，走得太匆忙手机落在了办公室，手机又调了静音没有其他同事听到。原本当天可以来回的，因为临时出了点情况又耽误了一天。

　　对于陈正问起三个月删除监控视频的问题，杨秀表示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们去的那天应该不是还没到三个月阿，需要我问清楚同事吗？”

　　陈正表示算了，不管监控有或没有现在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吃完后在陈正的坚持下，杨秀只好让他送自己回家。

　　快到秋天了，街边树叶随着轻风打着圈飘起飘落，昏黄的路灯照射在每个归家路人的身上，都是一派暖洋洋的景象。

　　陈正抬头望了一眼月亮，“今天晚上月亮真好看啊……”

　　“噗嗤～”杨秀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你其实不用那么紧张，正常说话就可以了。”

　　陈正耳尖都红了，不好意思的说：“我那个……今天情况特殊，下次请你吃个好的。”

　　杨秀低头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光鲜亮丽，对于沙县这些地方从来不去？”

　　陈正不出声默认了，他眼中的杨秀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得体，脸上也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容。虽然不了解女生一些消费，但是她手上包包的LV标志还是知道的。

　　“我家里……重男轻女，特别严重。”杨秀的语气很无奈还带着一丝怨念，“我高考的时候考上了一本，当时我特别兴奋，就算家里平时对我从不在意应该也不会不让我上大学，可是我妈撕掉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骂我说女孩子读书也没用，迟早要嫁人生孩子做家务。”她笑着揺了下头，“我说我要申请助学金半工半读，她威胁我要去学校大闹一场，让我读不下去，其实就是想让我出去工作补贴家用，好给她那儿子早点买房娶个媳妇。”

　　陈正眉头紧皱，重男轻女并不少见，这些世俗的无奈从来就没法得到真正的解决。

　　“所以我工作了，一开始因为学历问题我只能去做个销售，工资我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省吃俭用，还存着一小部分偷偷积攒着，终于存到一小笔数目后我报了个成人高考，行政管理专业。我现在还记得那阵子特别拼命，一边上班一边努力复习，后来考上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空了的地方突然有个填补，有了个安慰。再后来我赚钱学习赚钱学习就是这样一个生活模式，呵，累是累点但至少我争取了，我不想认输，我想挣脱束缚。”

　　陈正看着她认真的说：“你很好，你也特别棒。你身来由不得自己，但你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一条死路。你值得现在拥有的这些。”

　　走到楼下时，杨秀突然转过身来压低声音对他说：“偷偷告诉你，我这包是A货。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也算……打肿脸充胖子吧。替我保密！”

　　回家的路上陈正搜索了一下A货的意思，无奈又心疼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