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木工活,做的既省料又耐用,而且样式美观大方,所以整日不闲,这个村里的活还没干完,那个村里的活就已经预定好了。
那年代缺钱,连做木工活也是挣工分。他整日在外做木工活很少回家,家里的一切留给母亲打理和照顾,虽说日子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大姐每月的二十元工资补贴家里,还是稍微好些。
哥哥、三姐、四姐都已上学,二姐在家照看我和小妹洗衣做饭。母亲则白天去地干活挣工分,夜里用手摇纺花车纺棉花,(把棉花搓成长条,在手摇纺花车上纺成线),因为姊妹们多,一个个都得穿衣穿鞋,全靠母亲一个人做针线活。
七十年代初,买布得用布票买,又是凭工分吃饭,当时布票紧缺又没钱,人们穿衣穿鞋大多靠双手亲自做。母亲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纺花做针线活到十二点多才能入睡,整日累得腰酸背疼,两只手纳鞋底子,全磨出厚厚的茧子 ,但看到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孩子们,心里充满一丝温暖。
光纳一双鞋底,最快也得四五个夜晚,那可是一针接着一针,扎过来穿过去,密密麻麻,千针万线,直到整只鞋底无一缝隙才算纳成,然后做鞋帮、上鞋一直到鞋做成,至少得七八个夜晚。
衣服大多也是用自己纺出来的线,再织成布经过裁剪,最后一针一线用手缝起来的。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可想而知在哪个年代,做为七个孩子的母亲,要想把每个孩子养大,得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得付出多少个千千万万的夜晚,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母亲,才能深深体会到那种不易。
姊妹七个中,二姐脾气最好,忠厚老实,经常照顾我们任劳任怨。这么好一个二姐,隔三差五还受哥哥欺负打骂。因家里就他一个男孩,所以姐妹们都让着他。
每天放学回家,只要二姐饭没做好,哥哥伸手就打。有时因为一点小事,他拿着木棍就往二姐头上打,母亲在家时训他,可好不上两天,又开始打二姐。二姐认为自己是姐姐,从不舍得还手,正因为她的忍让不还手,导致哥哥变本加厉,越打越凶。二姐的头上,往往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一次,父亲从外面干活回来,正好碰上阿宝正在打二姐,一气之下,把他拉到屋里,扒光衣服,用绳子使劲地抽打哥哥。
:“妈妈,妈妈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哥哥边哭边叫 。
母亲听到哥哥哭叫声和抽打声,像万箭穿心难忍,急躁地拍打着门,声具泪下:“孩子他爹快开门、快开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父亲任凭母亲怎么相劝,却铁了心肠继续抽打。
二姐眼看因自己惹下祸端,让弟弟受挨打,心里无限难过,忍着疼痛在门外大声哭喊:“爹,你不要打了我没事,我就这一个弟弟,打死了就没有弟弟了,快开开门,不要再打了,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了爹,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和弟弟打架了,求你放过弟弟吧!我就这一个弟弟呀!”
顿时院里、屋里哭声一片,一股凄凉的气氛弥漫整个小院。父亲的心被一点点融化,听着二姐懂事善良的话言,含着泪停了下来。哥哥全身上下青紫、充满血丝,一道道、一凌凌伤痕累累。母亲心疼的抱着哥哥泪流满面。从此,哥哥再也不敢打二姐了,家庭终于恢复了平静。
1976年春,母亲的一位朋友在县城上班,捎回来一麻袋纯棉碎布头。碎布是让擦机器用的,全是巴掌块大,可能嫌太小没用,看我们姊妹多生活困难便让母亲拿回去,拼几件内衣给我们穿。
母亲白天去生产队干活,夜里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手上磨了多少个血泡,才缝出来两件秋衣给我和小妹穿。那两件无数块碎布拼接起来的衣服,是黑蓝色搭配,像地图一样美丽亮艳、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我和妹妹穿上舍不得脱下,因为那与妈妈往日做的粗布衣不同,感觉软软的、轻轻的、舒服多了所以特别高兴,爱惜得不舍得脱去。
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分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母亲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让我们挨饿。每天从地里挖野菜捎回来煮着吃。野菜挖完了,就摘树叶吃,那时的杨树叶、槐花、榆树叶、都是好菜盘中美味。
那时候,我的二姨在乡里养猪厂喂猪,猪厂里猪多,过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都要死掉一头,猪死后被埋到地里。二姨心疼我们家人多没啥吃,便天黑跑来告诉父亲猪埋到什么地方。父亲连夜跑到地里,把埋在地里的猪拔出来带回家,让我们美餐几天,那便是我们最幸福最盼望的生活。
日子虽然清贫艰难,一大家人相夕相处、热热闹闹,父亲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懂事,脸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