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小鹏同学,是我的2010届学生。2008年由云南转到我的班里,在同学的温暖中,在各位老师的关怀里,他快乐健康地长大了。老师和同学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鹏。
看着小鹏幸福的笑脸,谁也不会想到,他的苦涩的童年是从云南的大山脚下开始的,那里群山环绕,葱绿的山坳里坐落着一个小村庄,他就出生在那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那里的青山绿水,纯情与自然,给他幼小的心中装满了善良和孝亲、友爱与责任。
小鹏三岁的时候,父母为了养大他们,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到遥远的东北打工了,把小鹏托付给他的外公外婆,把一岁的弟弟托付给他的爷爷奶奶,小鹏还记得临行前母亲眼里全是眼泪,把弟弟抱在怀里好久。他也抱着妈妈的腿,望着妈妈的脸,不懂得妈妈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妈妈走后,他就在心中暗暗地盼望,希望有一天父母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是这样的日子,小鹏一盼就是三年,在外公外婆的爱中,他长到六岁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他在外公外婆的膝下过着默默思念的日子。但他真的希望这样的日子也能够长久。可是有一天,小鹏见到外公从地里回来时腿瘸了,他问过外公才知道,原来是外公的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了,摔了跟头。
从那以后,他就跟着外公学做农活。春天,他牵着外公的手,一起到田里去种菜,外公刨坑,他就把玉米的种子撒到坑里,埋土踩实。外公在地里刨出浅浅的沟,他就把一些春菜的种子种到里面,再培土,再踩实。等春菜出土了,他就和外公一起给春菜浇水,外公把水一桶一桶地从井里摇上来,拎到田垄里,他就一小盆一小盆地浇,这些活必须在太阳升高之前做完,因为太阳升高了浇菜,水分会很快蒸发,影响春菜的生长,因此,他和外公早晨必须早起,做完这些活以后再回家吃早饭。
等到玉米长到2寸高的时候,就该选苗了,外公告诉他,在同一个坑里的几棵玉米中,选择一棵最壮的苗留下,其余拔掉。随着气温的升高,田地里的杂草也生长出来了,而且他总是觉得它们比玉米长得还要快,那时他就和外公一起,蹲在田垄里,把每棵玉米下的杂草拔掉,几片玉米地轮回着拔,一个轮回要几天的时间,到最后一片玉米地除草结束,就又要从头做起,因为那些杂草长得实在是太快了。这样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玉米长到半米高的时候,外公会在田垄中勾出深深的垄沟,这时的玉米也长大了,遮住了杂草生长需要的阳光,这时的他就会和外公专心侍弄那些蔬菜,他们吃菜从来不用花钱去买,都是家里的菜园子里生长的,很新鲜。
那时的他,特别羡慕父母在身边的孩子,那些孩子不用做农活,天天跑着玩,外公也让他去玩,可他玩得总是不高兴,老想着外公做活的样子和地里的那些草。他也时常在梦中见到父母,每逢有这样的梦境,他都不敢睁开眼睛,生怕那短暂的时刻在眼睛睁开的瞬间消失。
小鹏七岁的时候,外公送他上学了,他再想帮外公做活,就要等到放学以后了。那年秋天,该收玉米了,玉米的黄棒被折下来以后,必须要用背篓背回家。他放学了,放下书包,就要背起背篓,到田里帮外公背玉米。背篓的带子把他的肩膀勒红了,出现了一道道的红色印迹,背篓贴在后背上,弄得后背很疼很疼,到晚上的时候就更疼了,火辣辣的,不敢平躺着睡觉。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几天,后来再背玉米,就不那么疼了。
那也是秋天,下过一场秋雨,天气骤然变凉,小鹏的外公病了,看着躺在炕上的外公,他的心里就愁了,地里还有那么多的玉米没有收到家里,被雨水泡了该怎么办?他想,也许外公吃了小孩子最爱吃的糖,病就会好的。于是他买了糖,送给外公,希望外公快些好起来。外公接过糖,就哭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外公的眼泪里到底包含着多少复杂的感情啊。
他9岁的时候,外公因积劳成疾,生病走了,外公是那样的不舍得小鹏和外婆,小鹏和外婆也是那样的不舍得外公走,可亲情还是无法战胜命运。
小鹏的外公不在了,时年云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他和外婆的生活更难了,父母为了减轻外婆的负担,决定把小鹏和弟弟接到东北一起生活,当时他是那么的不放心外婆,尽管后来外婆和舅舅在一起生活了,但他还是特别特别想念外婆,每次通电话的时候,外婆在云南哭,小鹏就在东北哭……
他和弟弟来到东北以后,生活在这座海滨小城里,还是特别怀念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日子,但是真的、必须要和那段青涩的童年告别了。
由于城里和乡村教育的巨大差别,他来到我所在的小学后,一度很是自卑,觉得什么都不如城里的孩子,他整天沉默不语,怕同学笑话他的云南口音,怕同学笑话他的方言。我见此情景,总是鼓励他,让他课上发言,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给他提供锻炼的机会。他很听话,学习很刻苦,因为他知道,父母的钱挣得不容易,他不能让父母操心。经历了半年的时间,他的成绩已经是班级的中等水平了。但他不满足,他觉得自己的成绩只有是班中最优秀的,才能对得起自己的亲人们。
由于小鹏的父母工作特别忙,每天都是上午10:00上班,凌晨以后才回来。小鹏看着父母的忙碌,他决定帮父母做些家务。在来到东北的一年中,他一边带着弟弟学习,一边和爸爸学习做家务、做饭做菜。
如今,他来东北已经6年了,每天早晨起来,他都要准备好早餐,和弟弟吃完后就一起去上学,放学后他再带着弟弟写完作业,然后做饭做菜,带着弟弟吃饭,接着要收拾家里的卫生,夏天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出汗,他就要在晚饭后洗衣服,并且把父母的脏衣服也一起洗干净。
每逢休息日,他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把菜洗好切好,放在那里等着,在父母起来洗漱的时候,他便把菜下勺,开始炒熟。因为提前做好,等爸爸妈妈起来时就凉了,而且菜的味道也不好。
他们一家人吃过饭,父母上班了,他就带着弟弟开始大扫除了。从收拾床铺到擦地板地砖,从把物品归位到给鱼缸换水,他的手都要到的。
那年秋天,他在小区里,总能看见卖秋菜的车,总能看见买秋菜的人们忙碌的身影,他就想自己的父母真的没有时间打理秋菜的事情,于是,他利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买了秋菜,再把它们搬上4楼,又是一个休息日,他又把这些白菜腌制成酸菜,父母见他们做这样重的活,也是很心疼,可小鹏的心里没有一点的委屈,能在父母身边,他怎样累都行。
平静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着,他觉得自己虽然比同龄的孩子忙碌,但是他觉得特别幸福,因为他每天都能看到父母,在父母的身边生活,他找回了做孩子的一种很奢侈的享受。
他特别感谢自己的父母,父母用自己的辛苦,给他留下了一个最亲的弟弟,虽然自己为了弟弟受过不少累,弟弟也时常给小鹏找麻烦,但他依然很是欣慰,因为他比别人多了一个玩伴,他的童年也因此多了许多色彩。
弟弟读二年级时,有一次把别人放在摩托车里的酸奶喝了,小鹏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买了酸奶,带着弟弟去给人家道歉,那时小鹏知道父母又忙又累,怎么能让父母再为这样的事操心呐。弟弟很顽皮,有时会和同学打架,弟弟的班主任老师要找家长,他告诉老师有事情就和他这个哥哥说,他来管弟弟。弟弟有时不完成作业,小鹏中午的时候就不去操场玩,陪着弟弟补作业,弟弟犯错了,他就带着弟弟写保证。现在弟弟也懂事了,他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时光的脚步真快,转眼小鹏已经上五年级了,他被选取做学校的运动员了,他特别珍惜这个机会,每天早起训练,在出家门之前要给弟弟做好早餐,弟弟醒来吃过饭就可以上学了。他在操场上跑步时,眼睛总是盯着学校的大门,生怕弟弟上学迟到,只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他的心才算放下。
小鹏的训练特别刻苦,很快就成为队里的主力。别的学生觉得训练很累,可他觉得比自己做的那些农活要轻松多了。他的体育成绩很好,每年运动会中都是拿分最多的运动员。他想自己取得的成绩无以炫耀,因为这是他给学校的一份回报。
小鹏总说自己在我的班中很开心,说我不但对他好,说话柔声细气的,而且有很多事情我也很理解他。在学习中我也给过小鹏许多格外的帮助,他的语言功底不好,作文中的语句总是不通,我总是一句一句帮他改。他特别感谢我。因此他总是找机会帮班级做事情,替我分担班中工作。我让他做体委,他就把课前排带好,那时我们班的课间排是全校一流的。每到中午分餐的时候,他先帮一年三班取饭,然后回到班中吃饭,为了给同学做点事情,他就快点吃饭,然后帮班级同学去食堂添饭菜,回来后给同学加菜。小鹏端着菜盆在教室的过道来回穿梭,心里很美。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他发现学校的围墙被人乱涂乱抹,弄得很脏,他就利用放学后的时间,从家里拿来了涂料,把那里的墙粉刷了。
小鹏的童年有些苦涩,但他觉得他比同龄的孩子富有。他的命运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坎坷,也磨练了他的意志,他能在童年中收获做人的根本,他说他真的要感谢自己的磨难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