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城里跑了几年买卖后,老艾和同村的一个大婶相约到省城做大生意去了。
在我读初三那年,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和老艾相约到省城做生意的那个大婶被人杀害后丢在了厕所里,对此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她俩肯定是在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帮助处理大婶的后事,老艾那段时间回家的次数多,我也遇见过她几次。当时的老艾看上去挺时髦,穿着打扮非常漂亮,跟小时候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她回家的次数多了,引得周围村庄的年轻小伙心簇神动,有几个冒失鬼整天就打听着她什么时候回家,做梦都想娶她做媳妇呢!有一次,老艾居然答应订了亲,都瞧了人家,不知怎的又没成。
下一年的暑假,我们村的人都在传说:老艾跟人跑了(农村方言,就是私奔的意思),有好长时间没有给家里带信了。对这件事,老艾家人讳莫如深,只是嫌弃说如果老艾在外做了丢脸的事,即使回来也不愿认她。
对老艾跟人跑了的说法,我不相信,我以为老艾有闯荡多年的经验,这一次的外出肯定是找到赚钱的好法子了,要不就是暂时躲在什么地方享清福,待烦了肯定还要回来。没想到,就在年底,“跟人跑了”的老艾居然回来了。听了太多关于老艾的传说,我以为这次返乡的老艾肯定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般的显耀,一见面,居然吓了一跳,就几个月的时间,老艾脱胎换骨般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彼此太熟悉,谁都会说她不是老艾,可她的的确确就是老艾,只不过容貌长了几岁,脸色青黑灰暗,脸颊和鼻尖上的雀斑凸显,衣衫不再鲜艳,就连以往的精神气也不见了,看人的眼神暗淡无光,经常一个人坐在太阳下发呆。对此,村里的消息灵通人士又说她遭受重创,被人甩了,没人要啦,才不得不回到村里来。
看着老艾失魂落魄的摸样,我想她这次遭受的打击一定很沉重,重到连我都觉得很失落,有一种莫名的沮丧。
这次回来后,老艾除了生病到过县城医院,就再也没有踏出村子半步,她在村东头靠近镇子的公路旁,用简易石棉瓦搭建了三间房子,开了一家饭馆。以我的眼光看,她开的饭馆是赚不了钱的,我们村没有什么产业,附近厂矿的工人也撤走了,虽然村子很大,但没有外来流动人口,村民不富裕,对吃一顿馆子动辄数十元甚至百十元的饭钱,乡亲们是真舍不得,都说如果节约点,吃一顿馆子足够四口之家一月的开销。但老艾居然就一直经营着这个饭馆,再不做其它营生。
自从开了饭馆后,老艾就不回村子里的家,情非得已,我才会在隔壁邻居她娘家见到她。有人说,咫尺天涯,我以为我和老艾这样的处境就是天涯海角,巴掌厚的距离,却经年累月见不着,好容易凑到一块却无话可说,感觉心中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其实,我内心一直想和老艾说说话,就是不知怎样说?说些什么?
老艾回村后,我就知道那些关于她的传言都是披了外衣的流言,人们以往传说的不仅仅是老艾的生活还有自己凭空臆断的想象。我把自己对老艾这种期期艾艾的态度归结为对她的不了解,是这些年冷淡和疏远的隔阂,因为在我俩过去的关系中,她一直扮演着主导的角色,掌握着行动的号角。现在,她成熟了,我也长大了,而且因为不断读书见识增长的缘故,我不再觉得她有多大本事了,认为也不过如此尔尔,徒增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情。
我承认自己的禀性不太好,有点傲慢,对老艾的落魄我虽没有言语和行动上的挖苦,但我肯定把它放到了脸上,聪慧如兰的老艾能不察觉吗?不但如此,她肯定还感受到乡亲包括亲戚朋友对她回归的冷漠,以及背后的指指点点,于是自尊极强的她选择了离群索居,一个人住在离村子不远的饭店里,除了做生意,轻易不跟人接触,也不愿回家,就连她老母亲生病也要人去请才肯回家看看。
老艾就这样经营着收人惨淡的饭店,一个人深居简出的过着素淡的日子,继续用标新立异的生活姿态充添着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