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甜点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伴着风吹来冬天最后的冷。年尾的人们忙着储物,忙着备粮,忙着等待来年花开。
我看看蓝蓝的天,淡淡的云,想起它们曾经缠绕的故事,颇有些恍如隔世。
如此美好的馈赠,不能浪费。
于是上午带娃的我,终于决定出门遛一下三岁的小外甥,给他放放风,顺便自证一下并非宅女的属性。
犹如大孩带小孩,我牵着他的小手,轻言轻语地和他边走边说。
冬天的村庄清静地有些荒芜,村落与村落之间相连的道路还是原来的宽度,路边一畦畦菜地安睡着几径小青菜,夹杂一茬顽皮的小草。
走过田野,走过路坡,走过房屋和田地间隔的家园,看着旧房换新房,旧人老去新人跟着老去的现实,总不免想念从前。
生活在冬天的村庄,会忘记生活,会记得日子。
就像那些年轻的时光才叫生活,它们像五光十色的春夏,充满活力和热烈;而这些单纯又冷寂的秋冬,好像才是真实的人生。
充满本真的孤独和虚无。
从村东头至村西头的距离,就像丈量小时候到长大间的长度。
小外甥摘下一根枯了的狗尾巴草,当作蒲公英来吹走种子的纯真,真是可爱极了。他就像小时候的我,我就是长大了的他,人们在这里一代代出生,一代代成长,一代代爱恋,一代代离开又归来。
就是这样狭小却彰显温情的村庄,才会发生默默的爱情,才有岁月清和的长久。
走到村中心时,小外甥拉着我去他的小伙伴家。
这个小伙伴是和小外甥一般大的小男孩,他的爸爸和小外甥妈妈是同学。
从小到大的同学。
也是曾经让外甥的妈妈,我的姐姐,暗生情愫的人。
可是,最后各自幸福了,和不同的人。
因为比我年长几岁,从小到大鲜有交集,只知道他长相俊秀,家境殷实,性格内向,成绩优秀。他是家里的独子,也是家族的宠儿。他家在我们村里,从来都是条件相当不错的一户。
而我只听姐姐说过一次,她喜欢他。
姐姐长得也很水灵,聪慧善良,从小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考上了县城最好的中学在编老师。大学,工作,结婚,生子。一路顺利地走着,就像很多平常的女孩,过着岁月静好的稳定日子。
姐姐沉静到没有波澜地说她喜欢这个人,是在我们十六七岁的时候。夏天的溪水汩汩流过,风里有青春的悸动,浣衣少女轻轻说起有些雀跃有些无奈的心事,却毫不强求未来的结局。
我听着姐姐边锤着衣服的声音,听着溪水无尽流淌不愿停留的声音,看着低矮的远山,只有理解,没有鼓励。
有些情愫,有过就行。不说,是对的。
后来,那个她喜欢过的男孩,成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喜欢那个男孩的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我是第一次到他家玩。
小外甥在门外敲着门,喊着小伙伴的名字,那模样真是一个错觉。
原来,我都这么老了啊。
不一会儿,小男孩的奶奶下来开了门,特别客气地欢迎我们。
客厅里放满了玩具,各式各样的小车,积木,乐器还有零食。之前小外甥和姐姐来玩过几次,所以小外甥熟悉地和小伙伴玩了起来。
男孩的爸爸从厨房端来早点给儿子,见我在客厅站着,便喊了声我的名字,招呼让我坐。
村庄就是这样,即便没有交集的人,还是能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也微笑着回应,还聊了几句。诸如今天周末不上班或者放假在家之类。
期间他温柔地给儿子喂饭,亲声细语地嘱咐儿子玩耍时小心别碰着桌脚,以及听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我印象中的这个人,曾经美好的被姐姐喜欢的这个人,内敛地没有语言,沉默地骄傲自在,好看地让人赞扬。
而眼前这个话依旧不多,成熟稳重中退却了青春外壳的父亲,让我百感交集。模样不再是当年的青涩,神情不再是从前的冷寂,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个父亲的温柔。
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的少安和润叶。当润叶和丈夫孩子回到娘家过年,在村口遇见少安时,润叶让儿子喊少安“舅舅”的情景真是令人唏嘘。
润叶不再是当年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少女,她扎起了低马尾,脸上的笑容尽是一个少妇的悲欢喜乐,彼此的寒暄也是事过境迁的熟稔。
故事不同,结局类似。时光向前,人们终将远离青春,远离发光的喜欢。有些喜欢,向来沉默,但会在未来继续发亮。
所以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喜欢,没有蹉跎光阴的纠缠,才有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依旧有微笑应对,有后续的人生可以交集。
两个小伙伴玩得很开心,笑得很甜。
回家的路上,风有些淘气地吹着萝卜和油菜的叶子,吹着偶有人迹脚印的田梗,还有我和外甥一大一小走着的背影。我和小外甥依旧童言童语地说着话,走向村另一头不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