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小镇的前方是一座山,从离开小镇开始,别克就已经行驶在山路中了,只不过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觉,梁良和小黑一直以为在走平坦的大路。
车前灯照射在路上,两边就显得更加的黑暗。
“还能再跑十分钟左右。”梁良说,“我们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在车里睡不行吗?”小黑说,“这外面好黑啊。”
“是在车里睡,露宿街头只是我运用的一个比喻,比喻你懂吗?就是我们人类形容某一件事的修辞手法。”梁良发觉很难跟这么一只死脑筋的狗交流。
“知道了知道了。”小黑说,“那之后怎么办?”
“等一辆驶过的车,问他借一点汽油。”梁良回答。
“那要是没有车开过来怎么办?”小黑问。
“你怎么就爱瞎操心。”梁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小黑,发出一声我操。
“怎么了,我脸上是不是有罐头渣。”小黑舔了一下黑鼻子,说:“我就感觉那个罐头糊了我一脸,啊不,一鼻子,太黏了。”
“谁管你糊什么。”梁良说,“你还是跑到后座把车顶上的车内灯开一下。”
“为什么,很黑吗?”小黑问,“我感觉不怎么黑啊,我还看的清楚。”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别拿你们狗眼和我们人眼比。”梁良说,“你是没看见你自己的样子,眼神发绿油油的光,我慎得慌。”
“这可是我优良的血统证明。”小黑骄傲的说,“我身上可是留着狼的血液。”
“我没和你讨论这个好吗!”梁良无奈。
“你就是嫉妒我。”小黑说,“你看我还能狼嚎。”
说着,小黑用它嘶哑的声音嚎叫了一声。
“我发现很难和你交流,”梁良扶了扶额头,“果然人和狗之间还是有种族代沟。”
嚎叫一声的小黑突然不叫了,它对着梁良,“你能开快一点吗?”
“不能。”梁良没好气的说,“油都快没了,你只能享受几分钟的行驶乐趣了。”
“不是啊。”小黑惶恐的说,“我刚才叫完以后,又听到了一声叫,还是极其正宗的那种狼嚎。”
“我他妈…”梁良又惊又怕,“你说你说话就说话,没事非得叫干嘛?”
“我怎么知道二十一世纪了还有狼。”小黑也慌了,“所以我叫你开快一点,离开这儿啊。”
“这和二十一世纪有什么关系。”梁良恨不得敲打一下小黑的狗头,“这里是山上,又是乡下,有狼很正常好不好。”
“电视上的狼都在北极啊。”小黑很认真的思考着,“我们这儿是北极吗?不对啊,梁良,我们这儿是不是亚洲?”
“那是北极狼啊。”梁良欲哭无泪,“你别卖弄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点东西了。你们狗是很难理解我们人类的知识的。”
“你们人类不是说知识就是力量吗?”小黑问。
“你们犬类爪牙就是力量。”梁良说,“你不是说你有狼族血统吗,你能不能再叫几声,说我们只是路过的?”
“太复杂了,我不会说。”小黑回答的干脆无比。
“你们不都是犬科动物吗?”梁良要抓狂了。
“你不也不会说英语。”小黑说。
“我…”梁良还没有说完,突然往前扑了一下,幸好有安全带及时把他拉了回来,副驾驶座的小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没油了。”
“好痛。”小黑龇牙咧嘴的说,“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那我还得像发射火箭那样倒计时吗?”梁良没好气的说,“谁叫你不系安全带。”
“那是给你们人类设计的!”小黑两只前爪捂住了头,“我们狗是不会吧腹部露出来的。”
“那你在家的时候为什么总露出腹部让我挠痒痒。”梁良问。
“那是…”小黑顿了一下,“我对你的信任。”
“我记得有个专家说过,狗露腹部是服从的表现。”梁良略加思索的说。
“…放…放屁,胡说!”小黑结巴了起来。
梁良笑了,他没有拆穿它,因为他了解小黑,一说谎就结巴。
“好啦,也不管什么狼不狼了,反正车子是不能走的了。”梁良伸了一个懒腰。
“你不怕狼吗?”小黑说。
“怕啊。”梁良把座椅往后调,躺了下去,扭头看着小黑,“怕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小黑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分贝。
梁良都有一些懵了,他坐了起来,“怎么了吗?”
“你听着,等下万一要是有狼来了,你就快跑。”小黑说的很认真。
“怎么可能跑的过狼呢?”梁良噗嗤的笑了出来。
“笨蛋!”小黑大叫,“我会给你挡住狼的,到时候你就先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梁良突然愣住了,他现在才发现,小黑好像把自己害怕狼这件事当真了。他其实一点也不怕狼,刚才也只是为了多损一下小黑,因为有车子在这儿,狼是进不来的,但梁良真的没有想到,这条大笨狗真的以为狼会吃了他们两个。
“你能打的过狼吗?”梁良心里突然有了感动。
“打不过,但是能够拖延一会儿。”小黑说,“所以你别睡觉了,准备好随时跑。”
“你才是笨蛋。”梁良轻轻的说,“既然打不过狼,你替我挡住,那你不就死掉了吗?”
“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小黑的目光不在梁良身上,它在看着外面,是不是狼来了,“我是看在你给我那么多罐头的份上才愿意给你挡住的。”
“可是我还欠你十个罐头。”梁良说。
“都给你了。”小黑说,“不对,你分几个给水笔她吧。”
“为什么?”梁良问。
“…没有为什么。”小黑沉默了一会儿,僵硬的转移了话题,说,“你打起精神来,随时要准备跑了。”
“你还是原谅她了。”梁良欣慰的说。
“我没有。”小黑赌气似的回答。
“你原谅她了,因为你在给我留遗言。”梁良说。
“狗是没有遗言的。”小黑说。
“我相信你今后会原谅她的。”梁良说。
“今后?”小黑摇了摇头,“没有今后了。”
“有的啊。”梁良用手敲了敲车门,发出了坚硬的金属声音,“狼是闯不进金属门的,对吧?”
“我就说有今…”梁良的“后”字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小黑用前爪抱住了。
“其实我不想打断这么悲…”梁良刚说到一半,小黑突然哭了起来,一只狗的哭声,没有人哭的那么撕心裂肺,普通人听着还会觉得有喜感,但梁良却心里一酸。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黑哽咽的说,“我从一开始就叫你不要出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但你不听…我只有和你一起出来,这样才能保护你,但是真的遇到了危险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渺小。”
梁良把之前想说的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包括这一切都是骗你的,我早就知道我们不会死之类的话。
“没事了。”梁良突然记起一开始邀请小黑去旅行时它的样子,直到现在,刚才,他才知道,那是小黑对自己安危的担心,在它们狗的眼中,自己这一趟无疑是危险重重,梁良不知道,小黑是克服了什么样的心理压力,才会愿意跟自己来,保护自己。
梁良之前还嘲笑小黑视死如归的样子,现在他突然明白了,那是放下一切也要保护自己主人的样子。
“谢谢你。”梁良也抱住小黑,亲了一下它的头。
“谢谢你。”小黑呜呜的说,它用的是狗语,“主人。”
“没事了,没事了。”梁良咬着下嘴唇,他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挡不住泪的流出了,所以他抬头,把头别到一边,车窗在除了车灯的光芒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梁良想着想着就笑了。
因为他突然记起,在镇子里给水笔发了那张照片后,水笔给自己的回复。
“我记得小黑有一个习惯,就是曾经保护我的时候,是看着我的身后,这样,它的屁股就对着我了,有趣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