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恋正在收拾学生宿舍，手机“叮”一声，传来一条收款信息。

原来是学校的公账收到了“彩蝶飞飞”项目组本月的汇款。

刘恋自己就是“彩蝶飞飞”项目的受益人，她是这个项目资助的第一批学生。三年前从师范大学毕业后，刘恋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村里的学校，教一二三年级的数学，兼学校的财务工作。

看着村子和学校的建设越来越好，刘恋心里特别高兴。

想着自己读书的时候，学校条件简陋，住宿条件差，当时的老校长到处游说领导，为学校争取宿舍楼、食堂建设的项目。这几年，条件慢慢好了，各项建设都跟得上了。

给“彩蝶飞飞”项目组联络人去了电话，表示了感谢，准备去办公室做账。

刘恋是土生土长村子里的人，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整日里辛勤劳作，却依旧担负不起几个孩子的生活。

刘恋是老大，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原来的名字叫刘大妮，弟弟叫大强和二强，妹妹叫二妮。这个小妹妹还差点送了人，最后还是奶奶实在舍不得，才把妹妹留在了家里。

八口之家八张嘴，各个都等着吃饭。即使村子里的学费不是很贵，家里还是决定让初二的刘大妮辍学，看看能不能进城找份工作。

刘大妮已经很知足了，在现在重男轻女的情况下，她的奶奶和妈妈能让她坚持读到初中，她真的很感谢她们。

即使已经做好了辍学的准备，刘大妮心中还是有很多不舍。

她自己偷偷躲在教室里痛哭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考察的蔡蝶菲。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位漂亮姐姐是个大明星。

蔡蝶菲来的那几天，村子刚下过大雨，虽说空气清新，但路上湿滑泥泞，车子还陷在了淤泥里。

刘大妮记忆中，那天蔡蝶菲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脚上一双同色系的运动鞋。

带着圆框眼镜的蔡蝶菲，未施粉黛，却依旧青春靓丽，是所有女孩子向往的样子。

刘大妮不禁看呆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哭啊？”蔡蝶菲轻声问道。

刘大妮赶紧抬起头，站起来，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局促地蹭在了袖子上。

“我……我叫刘……刘大妮。”拽了拽袖口，刘大妮低着头站好。

“抬起头来。”蔡蝶菲抽了一张纸巾，轻柔地帮刘大妮擦擦眼泪。

刘大妮闻着蔡蝶菲手上好闻的味道，偷偷抬眼看着蔡蝶菲。

兴许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蔡蝶菲拉着她坐下，又问了一次：“大妮，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啊？”

“因为我不能再继续读书了。”刘大妮吸了一下鼻子，“家里要我辍学了。”

“那你还想读书么？”蔡蝶菲问道。

“想，可是我还有弟弟妹妹。我准备去城里打工，给弟弟妹妹挣学费。”

看着刘大妮坚定的眼神，蔡蝶菲仿佛想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那如果我能让你读书，你能保证考上大学么？”蔡蝶菲问道。

“恩，我可以。如果我能上大学，我就回来继续教书，让更多的弟弟妹妹也上大学。”刘大妮学着人家发誓的样子，举起三根手指。

蔡蝶菲握住她的手，“好孩子，继续读书的话，大妮这个名字显得有点随意了，我帮你重新起个名字吧。”蔡蝶菲说道。

“恩，谢谢姐姐。”

“叫……刘恋，恋恋不舍的恋，怎么样？”蔡蝶菲想了一下。

“好听，能不能给我妹妹也起一个？”

“刘念，想念的念，好么？”

“恩恩，我喜欢。”

“菲姐！”远处有人叫蔡蝶菲。

“好了，我要走了，你千万不要放弃继续读书和学习。”蔡蝶菲拍拍她的脸颊。

“菲姐”“刘恋”“刘念”，刘大妮念叨着几个词，看着蔡蝶菲的背影。

几天后，学校的老师告诉刘大妮，有人捐助她继续读书。追问了好几次，也没有问到到底是谁。但是应该是“菲姐”吧，刘大妮想道。

她高兴的跑回家，和家里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再开学，刘大妮用“刘恋”这个新名字继续读了初三。

时隔这么多年，刘恋依旧记得自己当年收到可以继续读书的消息时，开心的样子。

哼着歌，刘恋走向办公室。学校里的孩子都放假了，她计划趁这个假期把教室的黑板都刷一下，这笔经费前几天已经批下来，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采购。

去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她的教室。

因为学校老师太少，常常是一个人带好几个年级，她带着低年级段的数学，所以学校给了她一个中型教室。昨天放假前，教室已经打扫过了。可是此刻的窗户是开着的，刘恋驻足一看，隐约地听见了抽泣声。

推门进了教室，在后排的角落里看见了蹲着哭的林小鱼。

林小鱼是她三年级的学生，却也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因为家庭条件实在是太差，中间跟着父母进城打过工。

但是林小鱼这个孩子也拗，一有时间就回来旁听学习，校长实在是看不下去，到林小鱼家里好说歹说才把孩子留在了学校。

但是因为耽误了学习，成了留级生。十三岁的年纪还在读三年级。

这一声啜泣，直接哭到了刘恋的心里，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自己成了当年的“菲姐”。

“怎么了，小鱼？”刘恋快走了几步，赶紧扶起角落里的林小鱼。

“刘老师，我妈妈有了小弟弟，他们不让我再读书了……”林小鱼抽抽搭搭地说道，“这一次是真的不让了……”

说完林小鱼“哇”的一声，哭得不能自已。

刘恋赶紧过去紧紧地抱住林小鱼。

“走，老师跟你去你们家看看。”刘恋帮着林小鱼擦干眼泪，拉起林小鱼就往她家走。

林小鱼喏喏地跟在刘恋身后，不敢说话。

家里，难得林小鱼的父母都在家。

男人正在院子里砍柴，女人挺着肚子在缝衣服。

看见刘恋拉着林小鱼进来，男人放下了柴刀。毕竟是在城里待过，说话倒也客气。

“刘老师，你好。”他们是同村，刘恋考上大学那一年，男人和女人也来围观过。

得知刘恋受了资助，在城里上了大学，却放弃大好前途，回来关照村里的孩子，男人和女人很是敬佩。

“林哥，您跟我别这么客气。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孩子上学的事情。”

夫妻俩都没有说话，男人看向女人的肚子。

“林哥，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小鱼学习很好，多读书，多长见识，这以后肯定能改善生活。”

“刘老师，大妹子，大妮，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当年你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我们都很羡慕你。我们又何尝不知，能让孩子上学是件好事。”

刘恋刚想说话，男人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嫂子怀孕了。外面的情况又那么特殊，我们实在是没有钱让小鱼读书了。”

“林哥，只是钱的问题么？不是因为小鱼是个女孩？”刘恋确认道。

“当然不是，我和你嫂子这么多年只有小鱼一个孩子，又怎么会因为她是个女孩不让她读书？”男人也着急了，赶紧解释道。

“那这样，林哥，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但是你让小鱼继续读书行么？”

“大妹子，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在城里肯定能挣下钱。你肯回村里教书，也是你的品德好。可是，哥知道，你的条件也一般，你家还有弟弟妹妹。”

刘恋想了想，拿出手机说，“林哥，我这里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但是这个钱只能给小鱼读书用。你能答应我么？”

男人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刘恋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不由地点点头。

看着小鱼高兴的样子，刘恋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哼着歌，打开手机重新换了一家黑板漆供应商。

三个月后，有警察带走了刘恋，理由是“少量多次更换采购商品，与实际预算不同，以次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