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打针,跟有些人怕蛇,有些人怕老鼠一样。 害怕打针不代表我就胆小,不是有句话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小时候打架非得把对方打怕了,把对方压在地上还要嚣张的问“你服不服?”,不服就接着打,直到打到对方“服”了,我也被打“服”了,是打针打“服”的。
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打过吊瓶的,没打过吊瓶不是说我身体好。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最近的诊所在四十里外的义河镇,医院只有县城有,生病是不出去看病的,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包治百病,不管啥病都肌肉注射青霉素,一打就是十几天,神奇的是基本都管用了!
那时候最恨的人可能就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了,他就是魔鬼,母亲总是拿他来吓唬我:“再不听话就让**来打针”,瞬间安静了。为了逃避打针躲到河道里,地窖中,山坡上,只要不回家打针,哪里都躲,可最终还是被母亲拉回去压着打上一针。
五岁的时候,又生病了,还比较严重,村里的赤脚医生又带着他的药箱来了,进门看了看就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玻璃针管和几个针头,按好后从一个小玻璃瓶中抽了半管液体,后又打到另外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玻璃瓶中,拿起来摇一摇,又抽回到针管里,拿镊子夹了个小棉花球在屁股上擦两下,凉凉的,但是不舒服,这是暴风雨前的安宁,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我扯着嗓子哭喊,就这样一天两针,我打了二十多天,刚开始我还逃跑,可到十几天后我也跑不动了,屁股疼的厉害,打针到第二十三天的时候医生也不给打了,整个屁股都肿了,硬的没有地方可以下针,我早已经下不了炕。再次下地是半个月之后了,外婆扶着我到了硷畔上看了看已经光秃了的前家峁,感受了一下陕北乡圪旯里冬天的萧寂!
“外婆,我不想打针”
“不打,好好吃饭以后就不会难活,再也不打针了”
记忆中最后一次打针结束了, 从那以后我被这针头“征服”了,彻彻底底的败给了小小的针头。后来上学打预防针我就是那个躲在最后面,打针时扭着头,皱着眉,挤着眼,张着嘴的那一个,紧张到肌肉僵硬,医生不好下手的地步,每次打预防针后都会被同学嘲笑。
二十几年了,没有因为生病打过针,感冒发烧都少有,这一次是真的无法避免了,每天早上八点,护士要准时拿着吊瓶来的,希望这夜晚过的慢一些,太阳不要升起,但是一切都无法改变。
“来,1床打针”
医院的护士说话总是这么干脆利落。
护士靠近床边的那一刻,就不由的紧张起来,强忍着对护士笑一笑,这一笑是出于本能,是礼貌,又或许是希望护士能手下留情。每次都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把头扭向一边,手递过去,来吧,尽情的施展吧!可是当护士用棉球擦完以后我又不由的回头看,明知道痛苦要来,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刻,等待的过程是最难熬的,哪怕这之间只有几秒钟。
看着护士手里捏着针往手背上移动的时候又要把目光移开,不敢直视,但又故作镇定,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那么狰狞,盯着针尖要接触皮肤的那一刻,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扭曲了,猛的闭上眼睛,咬紧牙根,在这咬牙的一瞬间针头已经刺入了血管,其实单从疼痛来说,这个级别是造不成这么大的恐惧,就我的表情来说可能是挨枪子时才有的。针插入血管后全身每个收缩的细胞都舒展开来,感觉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过去了……
接下来算是平静了,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管的滴斗,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流,滴斗里的药水永远就是那么多,输液的手都麻木也不敢挪动半点。
哥哥在陪床上躺着看书,时不时扭头观察一下输液瓶,病房里出奇的安静,呼吸声都显得很清晰,盯着药瓶,眼睛不曾挪开,慢慢的我和吊瓶脱离了世俗,来到了只属于我们的世界,我听到了水流声,那是药水汹涌流入血管的声音,任它在体内肆虐,我不再恐慌,它就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千军万马,阵势恢宏,与体内的不法分子展开殊死搏斗。
是我自己不争气,得了肮脏的人病,才有了与你的邂逅,害怕你,不想看到你,但又离不开你,我不敢睡去,我要看着你融入我的身体,走遍每个角落。
希望这次离开我们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