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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爹和娘就商量着把我过继给无儿无女的大爷,对于这个决定,我只有顺从的份,不敢做任何反驳,可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家了,我自己的父母成了我的叔叔,婶婶,想到这些心里不禁打着寒颤。
时间过得好快呀,转眼满山遍野的树叶就黄了,地上的草在秋风里保留着最后的青翠,各家各户都起早贪黑的用镰刀割着路边和野地里的杂草,晒干了留作冬天里喂牛羊,转眼就到了要永远离开家的日子,对于爹娘我能做的太少,恐怕今后能回报他们的更少。在离开家的前一个星期,每天白天让自己拼命的干活,把自己能干的活都干了,到了晚上,弟弟妹妹都睡了,我就一个人锯那一大垛的柴火,我把每一根木棍都锯成大小相等的段,然后整齐的码在我们房子的西北角,半夜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娘悄悄的拉开窗帘的一个小缝隙在偷偷的看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地上的木段上,眼睛也看不清木头和锯,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手在动,锯在木头上刺啦刺啦的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除了一遍一遍的打扫我们的那个院子,还给娘锯下了一大垛的木头,临走的那天晚上,三个缸的水都挑满了,看看这个熟悉的家,看着坐在炕上跟爷爷奶奶玩的弟弟妹妹,真的有一万个舍不得,可是大人们定下来的事是不能改变的,我只好收拾自己的衣物,能留给弟弟妹妹穿的一件都没有带走,但是姐姐给我做的一双新鞋,我找了一张旧报纸,把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了自己的包袱里,在那个年代,这是家里给我带的唯一的一件物品,对于我来说也是奢侈品。
早晨天不亮我就起来,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也早早的起来了,我抱了这个,抱那个,从来也没觉得这样亲过,同时泪水也止不住的在眼睛里打转,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娘一遍一遍的催:“该走了,那么远的路一时半会走不到”,我一遍一遍的答应着,却一分钟一分钟的往后拖,西屋柜上的座钟当当的敲了十下,我不情愿的拿起包袱向门外走去,我知道,只要迈出这个门槛,以后我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可是不管怎样我也得走呀!我多希望这会爹跟娘能对我说:“不去了”,我就会高兴的把包袱扔到天上去,跳起来。可是最终我也没等来他们说的这句话,直到我走出很远了,我也没听到后面传来我盼望已久的那句话,就这样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娘,离开了那个我不愿意离开的家。每向前走一步,眼泪就会掉下一滴,我会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爹娘怎么这么狠心呢?他们怎么就忍心把我送给别人呢?背着自己的那个小包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直到多年以后才理解那是一种煎熬。但是那一年我16岁。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我现在的父母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也就是夜里两三点钟了,他们为我准备好了饭菜,帮我准备了新衣服,为我预备单独的房间,养母领着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唯恐哪一点不合我的心意,究竟那一晚上她都说了什么?我一句都不记得。
那时候都睡土炕,养母把炕给我烧的很热乎,被窝里暖暖的,但是我仍然觉得很冷,怎么都睡不着,直到我听见养父母的房间里传来均匀的鼾声,我才悄悄的起来点着灯,那时候点的是煤油灯,高高的玻璃座顶着一个圆形的灯膛,上面拧着像鱼嘴一样的灯芯嘴,灯芯子从中间穿出,连接到灯膛的煤油里,点亮以后就是照明的工具,就是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我给爹娘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爹、娘:
我与夜里两点多到了这里,但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叫大爷,大娘爸爸妈妈,屋子里很暖和,吃的用的都比家里好,大娘给我把炕烧的热乎乎的,被子也厚厚的,睡在上面很舒服,可是我宁愿睡在咱家那个土炕上,即使被子再薄,我都不会觉得冷,这里的被子在温暖,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冷。
娘,这一个多星期我为你准备下的柴火基本上能够这一冬天烧的了,不是真的必要就不要去山上自己弄了,如果明年暑假时间允许,我再回去帮你预备明年冬天的烧柴,我现在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我还没有离开校门,爹娘就让我离开了家门,我觉得我被你们抛弃了,但是我不恨你们,你们好好的照顾自己,我在这里也会听话,好好学习,将来好好的对他们,天快亮了,我给你们写这些,就是刚到这里就想你们了,在家的时候不想走,我不敢说,到了这里想回家,我还是不敢说,但是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操心,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慢慢熟悉这里的一切,娘:照顾好自己啊!
写完这些,泪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我让自己把脸尽量的埋在枕头里,不发出一点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