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作业,又是独独缺少小刚一个人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喊来课代表询问情况。那个尽职尽责的课代表又生气又无奈地说:“他把卷子撕碎了!昨天他撕了许多卷子,垃圾桶都被他塞满了!”
“为什么呢?”我问。
“昨天课堂上,他一直大声说闲话,还走来走去的,我提醒他要遵守课堂纪律,他就生气了,把所有卷子都撕了,撕了一节课呢,而且撕的声音特别响,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哦,我知道了,我和他谈谈吧。”我故作平静地对课代表说。一个声音却在心底狂喊:“ “天啊,太让我头疼了!我也拿他没办法啊!”作为一个班主任,对于班里的某些孩子,有时候真的很无力啊。但是,无力归无力,我还是希望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他向着成熟迈进哪怕极小的一小步。
我走到小刚身边,将手抚在他背上,小声说:“你先出来一下,咱俩聊聊。”他马上明白自己又犯错了,于是用近乎舞蹈的夸张步伐“舞”出了教室——每次心中有情绪的时候,他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所以,只要我和他谈完话之后,他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夸张地“舞”进教室,我就知道,刚才的谈话是失败的。
“把我昨天给你的卷子给我看看,可以吗?”我问。每次发完卷子,他总是用“撕碎“的方式来表达对应试教育的不满,然后在我评讲卷子的时候在下面手忙脚乱地剪纸、做手工,他的桌子上总是堆满了撕碎的纸片、一次性塑料水杯、剪刀等杂物。或许,以后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前天我刚和他谈完话,像哄三岁孩子一样哄着他答应做完一张卷子,并在他说卷子已经撕碎扔掉之后,将我的样卷给了他。
“找不到啦!”他无所谓地说。
“哦,那算啦。”我说,“昨天课堂上发生了什么呢?”我话锋一转,接着问。
“我撕卷子啦!”他晃着头,得意地说。
“我不问你为什么撕卷子,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说。听我这样说,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你想一下,课堂上那么安静,同学们都在专心复习,迎接期末考试,你撕拉撕拉那么大声地撕卷子,你觉得合适吗?”我又问。
“可是我不高兴啊!我不高兴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仍然一脸的得意。
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啊!我该怎样做才能够真正帮到你啊!
看我叹了一口气,聪明的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马上改口说:“每次你和我谈完话,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一不高兴,就把你的话全都忘啦!我管不住自己!”
或许,我应该换一种方法。当所有的温言软语都无效之后,我是该考虑改变对他的教育方法了。
我吸了一口气,厉声说:“你不是管不住自己,你是根本就不管自己!你在纵容自己!凭什么你不高兴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得跟着无法学习呢?你凭什么如此任性呢?凭什么咱班学生都遵守班规,就你自己可以不遵守呢!你想过吗,你不会永远待在这间教室里,总有一天你会读高中、读大学、参加工作,在单位你也这样任性吗?对你的上司你也这样任性吗?老板早就炒你鱿鱼了!你愿意找不到工作一辈子啃老吗?肯定不愿意啊,我知道你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你的《二十年后的我》那篇作文写得多好啊!你一定希望自己二十年后的生活像你作文中写的那样成功吧!可是,你这样纵容自己,这样任性,你觉得二十年后你能成功吗?”
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如此严重的话,他似乎被打懵了,呆呆地一声不吭。
我继续说:“每个人都有不高兴的时候,我也有。我遭受过误解、委屈、打击。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自己躲起来大哭一场,然后把心中的委屈写在日记上,发泄完之后,擦干泪,面对大家时依然笑容满面。一个人活着,应该让别人觉得有了你很幸福、很温暖。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只是带给别人痛苦、麻烦、负担,那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毫无价值的。我知道你心中也有很多委屈,但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这个历程啊,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你看咱班同学,心里不高兴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安静一会儿,或者读读书,或者写在日记上,或者去操场跑几圏,但是谁都不会摔书啊,摆脸色让别人心里也难过啊,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没有给别人带来痛苦的权利。”
“当然,改变自己是痛苦的。你阅读量很大,一定听过这个故事。在西北有一种白杨参天高耸,傲然挺立,但是在这些树身上,却长满了一只只亮晶晶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在树生长的过程中,树身上总会长出很多斜枝。为了让树长得笔直高大,必须要砍去些侧枝。树和人一样,都会疼的。这些刀斧之痛,在它们原本光滑的表皮,留下了一个个伤疤。这些伤疤就像一只只眼睛。虽然砍掉斜枝的过程很痛苦,但是伤口愈合之后,它们就能长成栋梁之材。而那些从未经疼痛的白杨只能一身斜枝,最后被人砍掉,扔进河里腐烂掉。你肯定希望自己成为栋梁之材,而不是腐烂掉吧?那你就得学会在痛苦中改变自己。”
我舒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说:“你长大了,自己的路,应该自己选择。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约束自己,成就自己;第二,放纵自己,毁掉自己。你好好想想,做出一个选择。”
他仍然呆呆地一声不吭。我说:“或许你需要几分钟时间。你想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说:“我选第一!”
我心中偷偷地笑了,但还是故意问:“第一是什么呀?我忘了自己说的顺序了,你再说一遍。”
他忸忸怩怩地说:“约束自己,成就自己。”
“好!”我用力拍拍他的肩,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的!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还有一个建议啊,回教室后,你就在纸上写上‘约束自己,成就自己’这八个字,贴在自己课桌上,当你不高兴的时候,就看看那八个字。”
他点点头进教室了。这一次,他没有用夸张的舞步,而是一步一步迈得很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