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让我陪你老去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总是不知道如何提及。

有时侯,我在想,亲人是每个人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最无私的人。不仅仅是我们有血脉的相连,更多的是在这个冷暖自知的社会里,亲人的陪伴,亲人的鼓励,亲人的付出,亲人的分担,让我们会感觉到温暖,感觉到爱。

爷爷,我想起了好多关于你和我之间的故事。今年,是你迈向你80岁这一年头的一年,我一直在长大,你一直都在慢慢老去。当我看到你满头的白发,皱纹爬满的脸颊,布满老茧的双手,还有不再挺拔的腰身,从中找到了你老去的影子。我曾经在照片里找到过你年轻时的容颜,那是个微笑着地俊朗的少年,黑白照片里的你意气风发,瘦弱的身子里透露出一股倔强的气质。我才发现,对于你年轻的故事我一无所知,而你已经陪伴了我20多年。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你,你却已经老去。

小时候,你和婆婆一起陪伴着我长大,我记得每次在幼儿园门口你来接我的时候,会给我带那甜甜的糖果,但是现在已经买不到这样的糖果了,那童年的味道我还记得。很多事物只会在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当我开始学习写字,你总是会坐在我的一旁,边看电视边不停地说:“头抬高点,抬高一点。”那时,我总是觉得你很烦,一遍又一遍的吧唧。后来我上初中时发现,和我一起的同龄小孩都带上的厚厚的眼镜,就会心里庆幸,幸好我不近视呀。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把我当作宝,一直为我感动骄傲。

我不算是聪明的孩子,读书成绩在班上一直属于中等水平。每每我拿回一张奖状,贴在书房的墙上,你总是很开心,一碰到邻居就会炫耀一番,我家孙女又拿了一张奖状回来,那表情,骄傲极了。上中学,是我最挑食的一段时间,你很担心我的身体,担心我吃不饱。所以即使我再怎么挑食也要做点让我喜欢吃的菜。每天去上学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住我问:“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刚开始还能认真思考说出几个菜的名字,到后来就越来越随便,甚至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有时候中午回家吃饭吃得特别多特别饱的时候,你就很欣慰,好像是在为自己今天猜对合我胃口的菜而开心。但是这种情况很少,那时的我太任性,当吃着不好吃的饭菜,就赌气不吃饭,你会唠叨我几句,便急急忙忙地出门去给我买小孩子都喜欢吃的一些小吃,比如凉面凉皮,麻辣烫,炸土豆,煎饼等等。到了家顾不得擦身上的汗水就让我赶紧吃,看到我吃的津津有味,你就很知足。一旦遇上了我特别喜欢的食物,你的筷子从不往那碗里碰,你想要把我喜欢的留给我,让我多吃一点。现在想想,自己总是把最差的脾气留给了身边最爱自己的人。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面对我无所谓的回答,是不是也有些生气,可是我似乎从没见过你因为这件事对我发脾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走到菜市场里想了又想,转了又转,不断地揣测着我的喜好。可是那时的我忽略了你的用心,忽略了你对我的那份深深地喜爱,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

闲暇时,你会给我讲起你以前在单位里作为一名分厂厂长,管着好几百号人,大家都听你的指令,你说往东,大伙不敢往西。偶尔出差都会有人开着小轿车来接风,并且大家都对你特别尊敬的日子。你的威严的一面我很少看到,你一直都用自己慈爱的一面来对待我。我想你一定很怀念那一段日子,是你用自己的艰苦奋斗换来得成功。我无法去体会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位置有多么的不易,只知道爷爷你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但是在那时,每次听你说完,我总是回应道:“英雄失去理想,蜕作庸人,可厌地夸耀着当年的功勋。”

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老是生病感冒,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拉着我和你一起晨练。早上五点就叫囔着让我起床,一路上就说我应该多运动,年龄这么小身体都比不上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晨练的习惯,那一次我才知道以往你晨练都跑过了哪些地方,经历了怎样的路程。你说,按照这样的路程跑完步再到菜市场去买菜回家就刚好七点半,正好可以开始做早饭。我和你锻炼了五天早晨,我留意到了你每路过一个拿着收音机的老人总会往人家身上瞅一瞅。原来你是需要一个收音机的陪伴,有新闻,有歌曲,陪伴你跑过这一段路程。后来,刚开始实习的我领了工资,就买了一个收音机作为礼物送给你,你开心极了,拿在手里不停摆弄,乐此不疲。听婆婆说,你每天必须要听收音机,耳朵背了,就把声音放到最大,天天家里都是歌声飘扬。在小区里,逢人就说这个收音机有多么强大的功能,还打电话让我帮小区里几位老人买和它一模一样的收音机。我笑了,因为我在这些小事里,看出了你对这个收音机有多么的喜爱,多么的珍惜。同时我也庆幸有了生病的那段时间,让我发现了你一直藏在心中想要的东西,虽然它很平常。

我还记得当初去学习驾校的时候,对于汽车一概不知,挨了师傅不少骂,并且师傅还凶巴巴地要求我第二天一早五点钟就在他家门口等他。那天晚上吃了饭就躲在被子里哭,叫囔着不要去学习开车,你安慰我并且鼓励我,说我们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越是这样的环境里我们更要好好学,而且你相信我能行。第二天天还没亮,你担心我一个人去不安全,便将我送到师傅家楼下,并买来了热包子,叮嘱着我趁热吃。我吃着包子看着你的身影慢慢远去在那微亮的天空里。后来我在三个月内拿到了驾照,师傅特别意外,说我是让他记忆深刻的学员,并把我作为教材去教育其他的学员。当我把驾照本拿到你面前,你微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我长大了,工作了,要去远方了。你沉默了,不舍了,你说要我记得我开始上班的这一天,意味着我是一个大人了,意味着我的工作旅程开始了。那一天,我才注意到,这么多年,岁月在你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头发越来越白,越来越稀疏。走的那一天你让我注意安全,却没有和我一起去车站,当我关上门,门咯吱一声,像一声短暂的叹息。

偶尔会和你还有婆婆通电话,听到你们熟悉的声音,我会很想家。老年人很容易觉得孤单。你还有没有像以前那样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你还有没有和婆婆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个不停?你还有没有因为没有吃到喜爱的食物而闷闷不乐一下午?婆婆说,你坐公交车都分不清2路和7路,兜了一大圈才回到家。婆婆说,你越来越爱打瞌睡了,所以她总让你出去和邻居们打跑得快来消磨时光。每次听到这样的说辞,总是让我感叹,让我不得不承认,你在一天天老去。我也不断地提醒自己,对你和婆婆好一点,更好一点。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你以前总不让我这样叫你,你说我不懂礼貌,可是请让我任性这一次。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一起去买你喜欢吃的米花糖和芝麻饼,一起吃个不停。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早上五点起床,带上收音机,还是以前那个路线,我们一起听着歌,一起运动,一起出汗。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晚上七点看中央新闻,然后再看抗日战争片,一边大骂我们痛恨的日本鬼子。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在这边学会了西红柿烧豆腐,我们俩是家里唯一爱吃豆腐的人,我要做给你吃,好好的做一顿饭给你吃。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一起在家里你教我下象棋,以前你可是下象棋的高手,总是时不时的为我们家赢得水果回来,如果我老是学不会,你不要嫌弃我笨。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和菜贩子讨价还价。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一直惦记着你擅长的荷包蛋盆子面,我要吃上满满的一盆,感受那特别的味道。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当你读报纸有看不清楚的字,请让我来读给你听。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知道你喜欢吃火锅干锅,吃不上就会闹脾气,我会偶尔带上你吃一两次。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们在周末的时候坐上车去周边走一走,看一看,尝一尝那些街边的小吃。

老头,让我陪着你老去,我带你一起坐公交车,你就不会因为坐错车而急的满头大汗,匆匆忙忙的转车。

老头,我想陪着你老去。珍惜余下的光阴和你和婆婆一起,听你们说说你们以前的故事。我想,那个场景,是多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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