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类医疗器械备案……”柳眉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慢慢地摘下老花镜，两只手各揉一只眼睛，似乎听得到眼睛在“吱吱”响着喊累。抬头看看窗外大门旁的蔷薇花架，红彤彤一片，却分不清哪是新开，哪是残蕊。
“唉！老眼昏花喽！”柳眉站起身来，扭扭酸疼的脖子，“咔吧咔吧”响；晃晃僵直的腰部，也只能幅度小小——万一再闪了腰呢？这老胳膊老腿，聚精会神地坐上一个半小时还真受不了。
老头子凑过来，伸出手给柳眉捏捏肩膀:“看完了？”这双手年轻的时候又白又嫩，皮肤比多少姑娘的手还细腻，现在竟然也有了褶皱。
“嗯，下午再看后面两节。”柳眉闭着眼睛，享受老头子的自学式按摩。
“你们这职业资格证也真是哈，退休了还年年继续教育，没个头儿了！”
“有头，等我动弹不了，就到头了。不就一年一次考试？温故而知新，我现在能坚持，再说我也喜欢。就是这眼实在受不了，刚才戴着眼镜看题还模糊。”
“你那老眼，年轻时就不模糊？”老头子打趣道，接着给她捶后背。
柳眉“噗嗤”一笑，也是，年轻时自己的视力就好？
那年，得有40年前了吧？有一次老头子，噢，那时他也年轻，应该叫先生。先生开车跟柳眉一起出门，路上聊着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柳眉的近视眼。先生一扬头，示意公路对面的广告牌:“那上面的字能看清不？”
四个字，柳眉没戴眼镜还真看不清，不过最上面的蓬莱阁图像她却记得，就逞能得直接回应:“烟台啤酒！”
“哈哈哈哈！”先生差点笑岔了气，“胡说八道，那是‘仙境蓬莱’！”
柳眉也跟着乐:“还不知道谁胡说八道，反正我也没戴眼镜，你骗我我也不知道。”
先生来了兴致，又对着迎面过来的广告牌:“那上面是什么？”
这个广告牌比刚才那个大，而且就在他们车开的公路同侧，个个字如斗般大小悬在那里。 “这么大个儿我看不到？就分明是想说我瞎！”柳眉心想，直接气乐了，又忍不住逗他:“啊，那上面还有字？”
“哈哈哈哈！”先生笑得更响了，“你这眼……你这眼纯粹是摆设！”
“放屁！”柳眉顺手轻拍了他一巴掌，“你才是摆设。”
这个场景逗先生笑了好多年。每每想起他就念叨:“那么大的字都看不见。”柳眉也笑，谁让他就是这么个单纯的人呢？自己的那句话他还当了真。
“不行，我这脖子还是疼，帮我贴一贴膏药吧。”柳眉回过神来，惦记着下午的网上学习，“要不下午的课没法听了。”
“好，我去拿，你等会儿，实在不行晚两天再听课。”
“快去吧，那么多话。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拖下去就是心思。早看完才能早答题，早干完早利索。”柳眉忍不住向老头子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