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冬天,一切都变得干枯灰白。我向来是不喜欢冬天的,它太过冷漠。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没有发生过值得留恋与回味的事。能记起的只有上高中时被迫早起,看着漆黑的天空和明晃晃的月亮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刚下了晚自习就又到了学校。冬天的夜长的过不完,又寒冷的让人难以忍受。
对于冬天我不仅是厌恶,更多有一种畏惧。每到深秋便开始担心,在多数人感叹初雪的美好时我带着愁绪,拒绝冬天的到来。这仍要归咎于我的高中时代,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少,每到冬天我都无法保持稳定的心态,时常陷入到忧郁与迷茫中。
高中的青年向来是这样,冬天则把这种情绪放大千百倍。这无可避免的影响到我的学业,从而使我更加难过。对我而言仿佛一个无法逃脱的轮回,既抗拒又无法逃避。记忆中的冬天是如此痛苦,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忍不住要同情那个在寒冷中苦苦挣扎的女孩。
当我听说“冬季忧郁症”这个名词时,便固执的认为自己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在于冬天。有没有忧郁症是不确定的,但我确实不由分说地恨上冬季了。只等待着冰皮始解、波色乍明之时,像一个久处黑暗里的人匆匆奔向光明,我是如此渴望阳光与温暖。
有恨就会有爱,而当我处于仇恨之中就更怀念我的所爱。即使我是一个畏热的人,也无法不在夏天感到欣喜。尤其是内蒙的夏天,一天中只有短暂的炎热。等到太阳坠落、暑气消散后尽是微风虫鸣,人可以惬意的在青草气味中漫步。夏天对我而言是美好的代名词,吃不完的西瓜,看书时打在窗沿的大雨,风吹过时清凉的气息,这些小小的碎片让人心生欢喜。
人们常把夏天与青春联系在一起,眼中倒映着一张年轻的脸庞。这身影无人可以代替,即使是现在的他本人也不能企及。
我的高中被一条小河穿过,每到晚上灯光洒下,河中就布满了金色银色。水波温柔,细碎斑驳的小块随着河面微微颤动。我常常在河岸边盯着这些小块,直到开始眩晕。下了晚自习后大家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人声喧闹,月光洒遍每个角落。每处于这种情形我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它在我心中来回搅动着。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叫住了他。他轻轻地把我扯到身边,我们一起往前走着。就在刚踏上小桥的刹那,桥上缠绕的彩色灯亮了起来。我该怎样形容我那时的心绪呢,我记得自己写了一篇长长的日记,到现在都难以忘记那快乐。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灯与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匆匆的看了一眼灯,就望着他的侧脸。再抬头看看灯,又转过头去看着他。关于我的夏天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了。
还有在晚风中散着步漫无边际的聊天,他香烟的雾丝丝缕缕的包围着我。我喜欢闻他身上残留的烟味,他说我应当感谢他,因为那是他用肺为我过滤的气味。这玩笑切实地取悦到了我。也许他已不在意这些小事,于我却是弥足珍贵。这为数不多的回忆,要时常捧着拿出来看的,但也常让我感到失去它的惆怅。
我曾经那样贪恋夏天也许就是想抓住这青春的残影,可它终究是滔滔不绝地流走。夏季的色彩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消逝着。
冬天还是要来临的,在我胆怯的做着迎接它的准备时悄然而至。拉开窗帘时大地已落了一片白茫茫,这样的大雪天总是静谧又空旷。在纷纷的大雪中尚绿的树枝浮动着,雪落到湖面即刻失去踪影,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这是我鲜少体会的冬季之美。
就这样度过了几个冬日。我与朋友吃完午饭后出门散步,闻着商店里飘来的烤红薯的香味,我感到一种充实的幸福。我猛然发觉我畏惧的巨大的悲伤并没有到来,冬季并不像我记忆中那样糟糕。窗上的水汽让我想到过年时亲人聚集在一起的情景: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饺子,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大家都笑着、闹着。这样的经历只会在冬季发生,却是我以前忽略的。
我仍没有完全对冬季放下戒备,但这份新的体会让我十分惊喜。其实四季并无分别,只是那些独属于某个季节的记忆带给人不同的感受。我努力抓住夏天和别人的身影只是想抓住快乐,而我逃避冬天也仅仅是想要躲开曾经那个颓唐的自己。
沉溺于过去会让自己陷入情绪的漩涡中无法挣脱,不如尽力去生活、去创造美好的回忆。当记忆不断更迭,便不再畏惧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