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上省重点的妹妹在失恋后成绩一落千丈
看了几次医生,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
在同学们谈论要报考哪个大学的时候
曾经年级前几名的她连高考都堪忧
舅舅找我去开解她
我表面上表示理解
却在心里认定这不过是小朋友初尝挫折,强说哀愁
劝她说这是你生命的礼物
你要坚强点,不要拿抑郁症做挡箭牌
当成不想承受压力的借口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也想好好生活
三年后,在失恋和换城市工作的双重波动下
我自己饱受抑郁症折磨
从毁灭一切到一片片的拾起自我
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才后悔地意识到,当年的我
是站在多么不知痛痒的道德高地上
冷眼旁观一个深陷泥潭而无力自救的少年
嗯,是的,这半年
我都是在和抑郁症的抗争中度过的
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这篇文章写出来
最后还是决定写下来
算是篇神经病自救指南和出院小结
那是种怎样生活状态呢
初期的几个月根本没有力气去正常生活
像我这么一个一贯外向而不知羞耻的人
从来不能想象要自己会害怕见人 花十分钟见客户
再花两个小时在没人的地方发抖
经常是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夜的心情
跟自己说今天一定不这么过了
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起身走到试衣镜前
站在试衣镜前开始发呆
想我今天要穿什么
想着想着就哭了
哭着哭着一天就过去了
不能看电影,不能听音乐
不能和别人聊走心的天
因为只要是能够稍稍触动别人的情绪
到我这里就会爆发得像不能控制的洪水
淹没我所有的理智和能力
我知道这些情绪是没有内容的,但是我按不下停止键
我像一个会游泳但在痉挛的选手
只能清醒的看自己一寸寸下沉下沉下沉
【对抗抑郁症的过程】
当我意识到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度过时
我像当年的妹妹一样
尝试着向亲人、向朋友、向专业力量求救
却发现他们大多数人仍旧站在三年前我站过的地方
那么高高在上的告诉你
没事,你只是压力太大了
没事,你只是失恋了,过个半年就好了
没事,你只是暂时工作不顺,大不了再换个工作
没事,你看别人也抑郁过,不是都好了么
人生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
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沟通是多么无效
我在溺水,而岸上的人却在给我加油
我看着三年前的自己们,知道无权责怪他们
因为他们不曾经历,所以不能懂得
我也清晰的意识到,我不能指望他们救我
不能强求他们理解
在他们眼里如同羽毛一样轻的
如何在我这里像山一样沉重
压得我片刻都喘息不得
那时的我,每刻都活在一种恐慌里
我觉得自己坏了,从里到外的坏了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我跟自己说,要转移注意力
去恋爱吧,去锻炼吧,去工作吧
我想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拼命想证明这无穷无尽的自我怀疑只是错误的想象
哪怕有一个人说我好都行
可笑的是,
当别人说我好时我不敢相信
而当别人给了我不好的反馈时
反而会加深自己是坏了的证明
然后再结实的崩溃一次
情况好转是从我接受自己不是坏了
而是病了的事实开始
我开始寻求专业的帮助,不再麻烦我的朋友
我开始顺着情绪的走向,定时释放它
不再强求自己去时刻控制一个我控制不了的怪物
我接受自己工作里的不受控
接受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能全天工作的事实
接受曾经的感情中有真实和谎言
接受我已经换了另一个环境
那些曾经的过往理所当然的要淡出
不必再有关联
我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看病,什么都不想
慢慢的,开始可以正常工作和生活了
【关于抑郁症】
像每个患病的人都会做的一样
期间我研究了好多人抑郁症的案例
结合自己的情况大概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多数人的抑郁包括我自己的
是因为严重失去了外在和内在的自我认同
导致自我丧失,生活完全失控
更可怕的是经过反复冷静思考评估
发现自己没有重新去控制这一切的能力
又不甘心换个轨道活
一个人最深层次的恐惧
其实来源于对自己的无法信任
这种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其中外部认同的失去多数来自于亲密关系的崩塌
尤其是客观上不可逆的亲人离世、爱人分别
这过程让人绝望
灵魂和生命之间曾相溶得多深入
撕裂的时候就有多疼
而内部认同的失去则比如说
一个厨子丧失了味觉,一个医生被吊销了执照
失去了曾经赖以生存的技能甚至是自我认同的根据
曾经有多风生水起
现在就有多无法自拔
又比如这几件事同时或者接连发生
好多人认为这只是挫折,所有人都会遇上的挫折
可是细细品味
挫折带着一些可以奋起改变的成分
一个只可以接受失去、承认失败的挫折
尤其是自我期待已被过往经历堆砌得很高的人
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消化的
【过往都不白过】
谁都有被生活花式吊打的时候
如果你不幸被抑郁笼罩
请你相信,这场重感冒总会过去
因为高低起落是生命的常态
也请你看清,其实失去才是一切事物的终极状态
过程才是幸福的本源
我们往往把自我看的太重
不能把自我看成动态的流体
其实失去了这个自我
那就去重建下一个自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
殊不知你只是这悠长岁月、
浩瀚星辰中的一小粒尘埃
学会面对失去,学会共情同理
这才叫生而为人
感谢这半年的磨难
让我彻底感同身受了曾经不以为然的痛苦
让我从一个无知所以无畏的闭合体
活成了一个有血肉的人
而那些在生命最柔软之处刻骨铭心的一道道伤
如今已结成疤,慢慢长出一层层铠甲
让我在今后的岁月里活得更温热深厚
前几天妹妹跟我说
姐姐,我想去韩国,而且我想和你去
这个愿望从她高考说了三年,我竟然一直没回应
突然眼睛一湿
脑海里回想起若干年前的春天
和几个韩国朋友坐在汝矣岛的草坪上聊天
远处有个男孩带着个专业的收音设备
他说想录下来春风吹来樱花落地的声音
我问她,你想去看帅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