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宋王朝的生动面孔》中,陈华胜老师深刻地指出亡国之君赵佶悔恨自己成了金国的俘虏,但他更应该悔恨的是:他的那颗心灵早就已经被权力和物欲所俘虏! 一起来看看文艺青年是如何走向深渊的——
据说宋徽宗出生的时候,他老爸宋神宗正在自己的收藏室里欣赏李后主李煜的画像,等到宫女来报告孩子生下来,老爸去看了一眼说:“怎么这么像南方人的样子?”神宗的脑海里还浮现着李后主的形象。于是,后来的人就开始编造生死轮回的故事,说什么,宋徽宗是李后主投胎转世,注定要来断送大宋江山的。(丁传靖辑《宋人轶事汇编》卷 2 引《良斋杂说》)
李后主和宋徽宗,两个人确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同样具有极高的艺术天分,才华横溢,文采风流;但他们在治理国家上同样昏庸无能。他们同是亡国之君,李煜亡在宋徽宗的祖先宋太祖手里,而宋徽宗则亡于金人之手。 最后,他们的归宿同样的悲惨凄凉:李煜成了俘虏后,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妻子小周后被赵宋皇帝召去做了“三陪女”,还惨遭宋太宗的强奸;宋徽宗则是全家老小被金人抓到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全部的妻子女儿都成了金人的性奴隶。
李煜后来被宋太宗用一种叫“牵机药”的毒药毒死,死的时候十分痛苦,头部向前抽搐,与脚佝偻着相接而死,形状就像一台牵机,所以叫“牵机药”。宋宗倒是在北方过了9年后老死去的,不过他的儿子宋钦宗就死得惨了,据《大 宋宣和遗事》记载:在金人组织的一场马球赛上掉落马下,被奔跑的马匹活活踩死,金人还不让收尸,让马将尸体踩烂、踩平,就此了事。
比较完两个人的相似之处,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说宋徽宗。 宋徽宗在当上皇帝之前,可是一个多才多艺、好学上进的好青年,在宫廷内外、朝野上下口碑都不错。当时的皇二代们大多喜欢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唯独青年赵佶每日沉浸在丹青书画、诗词文艺之中,这显然是非常健康、正派的爱好,而他独创的“瘦金体”书法和他的绘画也都是艺术中的精品,有的甚 至还被后世誉为出神入化的“神品”。
宋徽宗本来也轮不上做皇帝的,但是他的哥哥宋哲宗年纪轻轻就死了,哥哥没有留下孩子,太后就把绣球抛给了青年赵佶。当时的宰相章(言享)倒确实反对过,说赵佶太轻佻,不适合当皇帝。但是,宰相的政敌曾布却当场严厉地指责宰相,“所发议论骇人听闻,不知居心何在?”,搞得宰相也不敢再提反对意见了。
就这样,文艺青年赵佶成了宋徽宗 徽宗刚当皇帝那会儿,表现得还挺不错,虚怀若谷地听取各种不同意见, 很有点奋发有为的气象。有一次,一位大臣向他进言,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时辰,讲得宋徽宗肚子都饿了,他忍不住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我饿坏了,找机会再听你说吧。”说完就想离开,而那个大臣却有点犯愣,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以至于把他的龙袍都撕破了。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徽宗有些恼火:“有话好好说,你撕破我的衣服干什么?”可那人非但不道歉, 还来劲了:“陛下不要爱惜一件衣服,臣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爱惜,我已经不惜粉身碎骨报答陛下了!”徽宗当时很感动,说:“有这样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太监们过来给他换衣服,他还特意关照不要把破衣服扔了,留着做个纪念,用来表彰忠贞正直的大臣。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假象。他的身边渐渐地围绕起蔡京、童贯等一批奸佞小人,而这些小人投其所好,引诱他走上了一条醉生梦死的道路。 宋徽宗天性中对奇花异石、宗教艺术、诗词歌舞等的广泛兴趣也促使他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很快成了自己兴趣爱好的俘虏。 他开始大造宫殿园林,不惜耗费天下资财。为了装饰他那个名为“艮岳” 的御花园,下令专门成立了一个机构,叫“应奉局”,负责搜刮民间的奇花异石。 百姓家中凡有一石一木可供赏玩的,全被指名征用,强取豪夺。结果,演变成灾难性的、遍及全国范围的“花石纲”大劫难。 花石纲的本意是指运送奇花异石的船,当时管成批运送的货物叫“纲”,每十艘船编为一纲,于是就称为“花石纲”。应奉局的人员在收集花石纲的时候, 往往假公济私敲诈勒索,搞得许多百姓倾家荡产。
宋徽宗是五月五日端午节这一天生的,但他嫌这个日子不好,就把生日改成了十月十日,还把这一天定为“天宁节”,要求普天同庆;他的生肖属狗, 为此他又下令在全国禁止屠宰狗狗,这也成为当时的一桩奇谈。 皇帝后来又迷恋上道教,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作“教主道君皇帝”,还跟一帮道士打得火热。有一个绰号张胡子的道士甚至可以在酒喝醉后枕着皇帝的大腿睡觉。而这位张胡子醉后发出的预言也常常精准。宣和年间,金人灭了辽国,俘虏了辽国的天祚帝。
那一天,张胡子居然对徽宗说:“天祚帝在海上筑好宫殿等候陛下,已经很久了。”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天祚帝已经当了俘虏,难道说大宋皇帝也会跟他一样当俘虏?这可真是大不敬了!可徽宗皇帝却跟没事似的,抚着张胡子的背说:“张胡子你又醉了!” 说起来,宋徽宗其实是可以不当俘虏的。
宣和七年,金兵大举南下,宋徽宗眼看着形势不妙,就宣布提前退休,让位给了儿子钦宗赵桓,自己带着蔡京、童贯等一批亲信趁着夜色坐船而逃去了镇江。 赵桓是不愿意当这个替罪羊皇帝的,据说他绕着柱子跑就是不肯接受皇冠。 而他们父子之间也早有矛盾,互相提防:赵桓 8 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王皇后因被诬陷,含冤而死,赵桓一直对此愤愤不平。徽宗 44 岁生日,赵桓前来祝寿, 皇帝赐给儿子一杯酒,有大臣轻轻踢了一下赵桓的脚,赵桓会意,怕这酒里有毒, 所以坚决推辞不肯喝。到了后来,他们父子之间关系紧张到连话都不说了。 那么,已经逃到了南方的宋徽宗为什么后来又回到了开封,最终自投罗网和儿子一起成了金人的俘虏呢?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被权力和富贵所俘虏,此心还不死。即便是逃到了镇江,他们这伙人也不忘记截留地方上朝贡中央的物资,甚至把赶去开封勤王的部队也截留住了,这就很有些另立小朝廷的意思了。钦宗当然也担心这一层, 所以,在与金国议和退兵后,就再三敦促太上皇回来。宋徽宗见金兵退去,也动了复辟的念头,所以,他又赶回开封来想要争权夺利。没想到的是,金国翻脸比翻个烧饼还快,这边议和文书的墨迹还没干,他们就撕毁协议第二次南下把开封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下,宋徽宗想逃也逃不了了,俘虏也就当定了。据说,宋徽宗被俘后,金国兵把开封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抓走了他的全部嫔妃和儿女,他神色不变,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听说京城和皇宫内的金银财宝被金兵洗劫一空,他也无动于衷;而当听说金兵将他收藏的字画古玩都抢走时,他才喟然长叹,神色惨淡,表情相当痛苦。
徽宗父子被一窝端地抓去了黑龙江的五国城囚禁。到那里的第一天,男男女女就被迫扒光了上衣牵着一只小羊去金人的太庙里举行献俘仪式,钦宗的皇后忍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而后来,又有一个传说, 说是金兵替徽宗父子各挖了一口深井,把他们放在里面,让他们坐井观天。不知道,坐在枯井里的宋徽宗看着天上的云舒云卷,他会想些什么?是不是会对自己的一生痛加追悔? 他悔恨自己成了金国的俘虏,但他更应该悔恨的是:他的那颗心灵早就已经被权力和物欲所俘虏!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本来可以好好当个艺术家的人却去当皇帝,赵佶这一误打误撞不要紧,遭殃的可就是大宋的社稷江山和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