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不能相通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俩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鲁迅

人生而悲欢离合七情六欲,林林总总,难得十全。

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楼下的男人病得要死,如楼上的女子轻浮骚首纸醉金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快乐,以及各自的悲伤,但这悲伤和快乐在一个人身上并不能同时发生,却又在人世的横向上平铺,街角的狂笑必然不能理解屋檐下的泪眼,你我的悲欢同时发生却彼此不相通。

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因为总觉得热闹和我绝缘,我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学校举行元旦晚会,我和同学一起搬着凳子挤在小广场,人多嘴杂,人多事多,不一会便和别人起了争执,最后抄着凳子打起了架,从那以后就有了阴影,热闹的活动能不参加就尽量避开,在热闹的人群中,我常融不进去,觉得遗世而独立,好不凄然。

那时候别人的快乐和自己的孤独对比明显,没人愿意为你的孤独买单,更不会有人来照顾你的感受,这就是现实,就好像自己不会照顾别人的快乐而调动情绪逢迎,谄媚的言行做不来,不如洒脱一点,你有你的快乐,我有我的孤独,互不影响,互不相通,各自为自己的那份情绪负责就好。

去年十一月份我去民航医院。

医院这种地方是被疾病统治的,病人承受着疾病带来的痛苦,而医生则为疾病所驱使,病人叫苦不迭,医生忙碌不止。

我怕医院,因为医院鲜有带来新生儿的哭啼之外,更多带来的是绝望的哭泣。那一块块白底黑字的墓志铭上清晰的写着“内科”、“外科”、“脑科”……有人说最让人绝望的是“太平间”,可我时常想,也许更加令人感到绝望的该是“重症监护室”吧,这些房间比拼着,看谁更残酷,看谁更能招惹血水和泪水。

从挂号到三楼的眼科,一路惊心动魄,一路充斥着泪水汗水和血水甚至尿水混合的刺鼻味道,酒精更是不必提及,感官在这些气味的刺激下变得扭曲,甚至某一刻嗅到了令人兴奋地味道,大概是一丝侥幸吧,你看别人都在承受着生命中莫大的悲剧,而自己真是庆幸仅仅拿了点眼药水。

但回过头想想,人生老病死,无所谓侥幸与否,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泰然处之。

所以在走出眼科诊室的那一刻,我竟有点同情自己,竟然有点感同身受,好像能看懂能理解他人一样。

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在走廊长椅上排队等候的一个男孩,他的一个眼睛有点发灰,眼泪不断往下流,在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我,我们对视了一下,他便仓惶躲闪,也许那一刻他是有点自卑的,或者是病痛带来的恐惧吧。

我觉得他的眼神里也有我,而他的眼神我也有,因为我心中也有怕,也有某一刻的仓惶,和这样的人对视会有焦灼感,会觉得他的病痛我能理解,而我自己也能得到他的某种回应,或多或少,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轻薄的感受,在这沉厚的目光里。

可他仓惶的闪躲让我有点茫然失措,也许是我看得出神,那孩子躲到他妈妈身后,小声说着:“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好奇怪!”

好多警示名言我都知道,悲欢不能相通我也理解,但人宽慰别人的时候长篇大论,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反而如履薄冰,是啊,我好奇怪,我真的以为那一刻的感同身受能得到那人的回应,即使他还是个孩子,我真的以为我的悲天悯人能有着普世价值。

原来我还不如一个孩子,他的“那叔叔好奇怪”才是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不二法宝!

我要学着遗忘,遗忘别人的悲欢,遗忘自己的感同身受。

后: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去KTV唱歌,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兴致阑珊的时候,我唱了一首《童话》,我很用心在唱,想到从前,有些泪目。但几个朋友在一旁说说笑笑,时而不时还插科打诨。

人类的悲欢不能相通,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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