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我又梦见你了。
早上醒来,有点冷。
我想了想,想起你不在了。
昨夜我睡得很早,大概是天将亮时,我梦到了你。
看了眼手机,才七点过。
一条消息都没有。
阵阵风吹进来,有点冷了,我把腿和脚缩进被子里。
就这么平静地躺着。
怵呆呆地回忆脑海里残留的碎片,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梦。
越来越清醒,梦到了什么已经彻底想不起来了。
天很蓝,我在南方的时候没见过像这么蓝的天。
远处的山顶上盖着几片薄薄的层积云。
太阳躲在云后面,光亮照得那片云发烫。
山上的树叶已经开始老了,山下的叶子还是翠绿的。
山脚下,河道里,一条汩汩细流像是还没有醒,静静躺在十几米宽的河道里。旁边的挖机倒是早早就起来了,发动机嗡嗡地在河床里吵叫着。
路边栏杆上大大地贴着几句标语:保护黄河,重在治理,要在保护。
我不禁哂笑,人类呼喊着保护地球,到底是为了保护脚下这片土地,还是为了保护人类自身的利益和栖息地。
蝴蝶。我还记得蝴蝶。
小时候,油菜花开的季节,我总是跑到田野里去抓蝴蝶。粉的,白的。
现在花早都谢了,再过些日子叶子也要谢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孤零零地站在山上。
挖机挖开草地,挖走了树,留下光秃秃的山。
裸露在外面的黄土地像是少女肌肤上赤裸的伤疤,叫人看了羞愧又怜惜。
身边有晨跑的人经过。
哒 哒 哒 哒
我一边打量着他的跑步姿势,一边估算他的速度。
跑得不算快。
我匆匆结束了热身,向那个逐渐缩小的身影追上去。
年轻气盛的我总想把前面的人一个一个都超越。对我来说,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也是枯燥长跑中的一点乐趣。
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我提前加快呼吸。提腿,送髋,摆臂,在接近他的时候一鼓作气加速把他甩在了身后。
应该甩开了一段距离了吧。我回头看去。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他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继续在他的速度里前进。
没意思。调整几下呼吸,我也慢慢减下了速度。
应该是园林车刚刚撒过水,路边叶子上的绿都很新。
风吹过叶子,带来叶绿素的味道。
跑过一棵松树,圆润的松脂香立刻灌入我鼻腔里,我贪婪地扩张着胸腔,大口大口吞着清清凉凉的空气。
我在路上跑着,身子渐渐热了起来。
有时风小,但路边的树叶一晃,就凉快点。
几个老年人在晨练,摆一个小音响,对着音响打太极。
一个穿环卫公司制服的年轻人坐在路边埋着头玩手机。
我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他脚踝一道银色金属的反光捕获了我的注意。
天哪 一只义肢
他那么年轻
于春暖花开之时收到了病危通知书
我不敢想象 不能奔跑的生活 不能追逐风的日子
我不敢再看他 怕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而窘迫
怕我多看他一眼 他的苦难就加重一分
我急匆匆从他身边跑过
小伊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不幸的人
他低着头坐在路边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