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我爱你】
云飞
这是我失去林寻消息的第七天。
我本以为这次还像以往每次闹别扭一样，最多四五天，林寻就会忍不住恢复联系，不管断联前有多决绝，都只有这一个结果。而一旦恢复联系也就恢复了感情，并且“物极必反”，感受过断联的难捱，我们都更加明晰对彼此的感情，那种难分难舍的感觉，成为情感升华的催化剂。可是，这一次，林寻已经有七天没理我了。
我习惯性地撕掉一页台历。台历是林寻寄给我的，一起寄来的还有她用过的头绳。她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台历，说每天撕台历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想一下对方，哪怕是断联了，至少在台历撕完之前能有个念想。她总是这样，把事情往最坏的结果想，那时她就已经预感到我们要断联吗？
这一页台历上写着：“每次停歇都是为了更好的出发。”我心里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手停留在半空中，刚撕下的那一页台历差点掉落。这句话，是不是在印证着我和林寻的感情处于停歇状态？那这次的停歇会带来更深的感情吗？会是我们感情升华后的一次新的出发吗？我心里很不确定。我又反复把这句话读了一遍，看到好字旁边有一个爱心，是林寻画上去的。林寻在给我的那本台历里每一页都画上了爱心，在不同的位置，在一些有特殊意义的字或者图案上，比如“云”，“风”，“星”，“月”，“爱”，“你”，“我们”。她说，她在画每一颗心的时候，都在想着我，在心里默念着要对我说的话，比如“我像月亮一样陪着你”，“让风带去我的思念”，“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有时，她会让我把台历拍照发给她，然后她看着心所在的位置，把当时她在心里说的话再对我说一遍。她总爱做一些小女生的事，比如给我折了一罐星星，买情侣杯寄一个给我，一小扎长发，一条头绳……她说，要让我的生活中充满她的气息，这样哪怕我们隔着两千公里，哪怕我们没法见面，也像是她在我身边。
这一页的心停留在“好”字上，我猜不出为什么是在这个字上，她到底想用这个字对我说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我掏出手机，拍下台历，打开微信，点开林寻的对话框，想发给她，顺便问问她画的心是什么意思。对话框里是七天前我们断联时最后的对话，她说：我们就此烟消云散，就当在彼此的世界里，对方已经死去。保重。我回：保重。这七天，我无数次打开这个对话框，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发一些普通朋友的问候吗？问一问起床没，吃饭没，心情怎么样……她已经说过要在彼此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也一直没再联系我，我联系她算什么呢？死缠烂打吗？要我求着她回心转意吗？如果，她这次真的很坚决呢？也许，能够就此断掉是最好的结局，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我甚至没法去到她身边，给她一个家，而在相隔两地的异地恋，确切说是网恋中，我连她想要的情绪价值都给不了。那么，放手吧，给她一条生路，也许她会过得更快乐一点。于是，我把打好的“还好吗”三个字删掉，对话框仍然停留在了七天前。但我没有关掉对话框，期许着，也许林寻改变主意了，她会主动联系我呢。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话框还是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字或是表情从左边出现。这次，林寻是下定了决心了吗？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守着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未来，不如斩断念想。
我放下手机，将撕下来的台历放进抽屉里，那里已经堆叠了好几十张台历，每一页上都有林寻画的心，我舍不得扔掉，我要一直留存着。我用林寻寄的咖啡杯泡了一杯咖啡，咖啡也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味道，她说，想每天和我喝一样的咖啡。在咖啡升腾起的雾气中，我仿佛看见了林寻，她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悲伤和不舍。我摇了摇头，大概晚上没睡好产生了幻觉。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雾气消失了，雾气中的林寻也不见了，她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她，想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我们视频聊天时她深情望着我的眼神，想她一首一首不知疲倦地唱给我的情歌，也想起了这次断联的始末，我又一次翻看起聊天记录来。
导火索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林寻最近工作压力大，好多项目堆在手上，领导还把各种杂事安排给她做，美其名曰：你最年轻要好好表现，而且你能力强交给你做才放心。而另一方面，林寻父母又一直给她施压，让她按照他们的要求去相亲嫁人。于是，她抑郁复发了。
那天是周五。中午视频时，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萎靡的神情，我很是心疼，努力想逗她笑，故意用沙哑的声音唱摇滚歌曲，她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我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临近周末，好多事要打结，她也说忙得焦头烂额，下午我们没怎么聊天，只偶尔说上一两句。晚上，我实在太困了，在跟她聊天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我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回她信息：昨晚太困睡着了，刚醒。她很快回复我：在你心中根本就不在意我，不在意我的情绪，不在意我会不会失眠，你明知我处于最低谷最无助的时候，还丢下我呼呼大睡。在你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从来没丢下过你，你说你失眠，我再困都忍着陪你聊天，直到你能睡着为止。你真自私。
我抱着手机，读着她写的那段话，想解释，但又觉得委屈。我只是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这也是罪吗？难道睡觉也是错？她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给我下了自私的定义！这样想着，委屈中加上了气愤，既然说我自私那就是自私吧！我选择冷战，没有解释，没有回复。正巧，有朋友约着下午去打羽毛球，晚上一起吃了饭，回到家快10点了。微信里没有林寻发的新信息，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冷战，于是洗漱好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后，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林寻发信息，先收到了她发的，是一条视频号，大概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并且还愿意对你好的人，都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我知道她这是在示好，但我心里还是别扭着，故意等了很久才回复了一个“嗯”。她很快回：你是打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分开吗？我回：要不然呢？你不是已经给我下了定义了吗？我不觉得我睡觉也是错。她于是开始数落我，一条一条信息发过来：我不该丢下她睡着，她以前是怎样对我好的，还翻出了以前吵架断联的事情来说。我看着一个个绿色的消息框，突然心里一疼，她肯定是哭着在发这些信息的。我想起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想起她确实如她所说，从来不会丢下情绪不好的我，甚至有几次我们还在断联期，她得知我工作不顺心，也不顾之前的不愉快来安慰我，陪我聊天。而我呢？我做了什么？我把处于抑郁期的她扔下自顾自睡着了。我确实自私。可是，我精力有限，她是一个情感高需求的人，我真的没法做到她要求的那些，甚至没法做到她为我做到的那些。我回：我当不了你的救命稻草。她回：我不是要你当我的救命稻草，我只是想你在我情绪不好的时候陪我说说话而已，这个要求过分吗？我知道确实不过分，是我确实没做好，于是我向她郑重道了歉，她没回我的道歉，继续说：这次彻底对你失望了，我们分手吧，再不要联系了。看着这句话，我心里一下子泛起无边无际的疼痛。我想说点什么挽回，可是挽回后又能怎样呢？我还是没法给她她想要的，还是会一次次伤害她。也许，分开后，她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更适合她的人，会得到她想要的而我给不了的幸福。于是，我回：好，这次就算你回心转意，我也不会回应了。之后，对话框沉寂了很久，一直到傍晚，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收到了林寻发来的照片，她把我送她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旁边还有我写给她的诗的碎片。她让我把她送给我的东西也都扔了，免得以后睹物伤情，我没同意，我怎么舍得扔呢。最后，她妥协了，说：我们就此烟消云散，就当在彼此的世界里，对方已经死去。保重。我回：保重。之后，对话框再没有任何信息出现。
这些日子，我反复想着这次断联，也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这次确实是我的错，可是，从我的角度看，我也无能为力去弥补。
林寻
我不知道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待了多少天。
头有些晕乎乎的，整个人也有些浑浑噩噩。我望了望屋子，地面上散落着碎纸片，还有一个修眉刀片。桌子上的台历，日期显示的是3月16日，星期天，上面写着：在细碎的美好里感受生活的温度。我记得，给云飞的台历，我在这一页上把心画在了美好的中间，当时我在心里对云飞说：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台历旁边是一个咖啡杯，浅蓝色的杯身，有几朵白云，还有两只飞鸟，和云飞的咖啡杯是情侣款。杯子里未喝完的咖啡已经风干，黑乎乎的沉淀堆积在杯底，咖啡勺孤零零地立着。咖啡杯旁边放着我的手机，屏幕暗着，我设定了息屏屏保的，看来是电量耗尽了。这样也好，就不会有领导的电话打过来催工作进度了，也不会有爸妈的电话打进来，哭着吵着逼着我去相亲了。爸妈总是要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不让我离家太远，高考填志愿要在本地，找工作要在本地，结婚也要在本地，所以他们不同意我和云飞在一起，说网恋不靠谱，却不知道云飞是最懂我的人。只是，买的上林赋也收不到了，估计会在快递点待到满是灰尘，再以找不到收件人退回吧。还有，云飞怎么办呢？他也会联系不上我的。他会不会给我发了很多信息？会不会担心我？我要打开手机，我要跟云飞联系。想到联系，我心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我已经跟云飞说分手了，彻彻底底的分手，彻彻底底的消失，我还骗他说我把他送的东西都扔了。不过，他写的诗确实是撕了，当时太过伤心。等我反应过来后悔不已，又把碎片一张张捡了起来。
我在屋子里飘荡着，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屋子。每次快到门口时，我都退缩了。我想，我还是不要出去了，就永远待在这里好了，出去了我能去哪呢？去找云飞吧。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我有些犹豫，找他做什么呢？说我想他？说我后悔了，想跟他和好？不，这次我要坚决一点！去找云飞吧。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不，我不要去找他，是他先不理我的，是他不要我了，就让我在他的世界里死去吧！虽然这样反驳着，但想见云飞的心冲破了一切桎梏。我终于出了屋子，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云飞好像瘦了，也可能没有，他一直都很瘦，所以总是犯低血糖。不知道我送他的零食还有没有，要是没有了该怎么办呢？我也没法再给他寄了，他自己总舍不得买。他的胡子也该刮了。看来，这些天他没用我送的刮胡刀，是不想睹物伤情想起我吗？
云飞伸手去撕桌上的台历，我凑过去，看见上面的日期是3月23日，所以，已经是7天后了吗？我看见他的手停留在半空，我确信，他是想起我了。我忍不住轻轻笑了，看来当初买台历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他在每天撕台历的时候想起我，哪怕我们已经分手了。我顺着云飞的视线看向台历上的字，“每次停歇都是为了更好的出发”。我终于知道云飞为什么会停顿了，这句话太应景了，我们的关系正好处于停歇，只是，这次停歇意味着永久，意味着再也没有出发的可能。我找到了画的心，在好字旁边，我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要画在这个字上了，也想不起来当时在心里对云飞说了什么，那我就现想一句吧：云飞，你要好好地过好每一天。
云飞拿起了手机，他是要给我发信息吗？我偷偷钻到了他和手机之间，这样，就像是他在抱着我了。他还从来没有抱过我呢。我和他唯一的身体接触，也不过是碰了下手，不到3秒。那是一年前的冬天，我心血来潮想去他的城市看雪，于是从温暖的南方飞去了寒冷的北方。我们沿着下雪的街道散步，就想起那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西山，然后他带我去吃当地特色美食，送我回酒店他再回家。我们只在机场临别时握了下手，还是我主动伸出的手。那会，跟他聊得还不算多，只交换了照片，连视频都没有过，网恋嘛，总是带点神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有见光死，也没有很惊艳，感觉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很随意地聊着天。
我回过神，正好看到云飞把打好的“还好吗”三个字删掉，也看到了对话框还停留在7天前的状态。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和难过，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跟我发过一个信息吗？我到底是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云飞把台历页放进抽屉，泡好咖啡，我凑过去闻了闻咖啡的香气，和我泡的咖啡一个味道。我看到云飞喝了一口咖啡，我也想喝一口，没喝到，不过闻到了云飞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云飞放下咖啡杯，我看着他往上滑动去翻阅那些聊天记录。我的记忆一点点苏醒。
周五晚上，我们和往常一样聊着天，我的情绪很低，但跟他聊天就会好很多。可是那天只聊了两三句，他便不再回复。我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我猜他是睡着了，我本来想质问他，怎么就能睡着了，我忍着了，假装我也睡着了，没有再给他发任何信息。可是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是领导安排的各种活在脑子里晃，还没晃完，就变成了爸妈的样子，龇牙咧嘴地望着我，似笑非笑，最后又变成了云飞的模样，他背对着我往远处走去。我试了很多办法，还是无法入睡。我一次次打开手机，想着也许云飞半夜醒了会给我发一个信息呢，我收到了这个信息也许就能安然入睡了。可是，没有。一直到凌晨4点多，我才迷迷糊糊睡着，也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到早上7点多就醒了。醒来也第一时间去看微信。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一直到中午，才终于收到了云飞的信息，他说不小心睡着了，刚醒。多好啊，能够一觉睡十几个小时，毫无心理负担，没有任何忧虑的事和人。我想起他那几次情绪不好，我一直担心着他，陪着他聊天到很晚，直到他能睡着了我才能安心睡去。为什么转换了一下角色，就变得不一样了呢？他如果心里有一点点在意我，也不可能睡得如此安稳。心里的委屈泛滥，于是我发信息说他不在意我，自私。我希望他能回复说他是在意我的，他哪怕解释一下，再蹩脚的理由我都信。可是，他选择冷落我。他没有回复，在那天之后的时间里，他也没有想过要回复说点什么，因为我一直拿着手机，看着他的对话框，里面没有出现过“正在输入”的提示。我的失望和委屈一点点累积着，累积成了压迫在心口的巨石。我感到呼吸困难，胸痛胸闷，阵阵疼痛向四肢蔓延。我知道这是抑郁的躯体症状，我任由这样的感觉吞噬着我。我一整夜都没能睡着。
天亮了，我不知道云飞起床了没有，想等着他主动给我发信息。我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刷到一个视频说：写上林赋送心上人可得真爱，我毫不犹豫就下单买了一副，想着写完正好在5月20日送给云飞。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云飞的消息。他是还在为我昨天说他自私的事生气吗？我选择低头，把刷到的一个视频发给他，告诉他，他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以为，这次还会像以前每次争吵一样，只要我低头，我主动联系他，我们就能和好如初。可是这次没有，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回了一个嗯，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从这个冷冰冰的“嗯”字里表现得如此具象，我的心也像被冰块冷冻住了一样，好一会才缓过来。泪无声地流过脸颊，失望，委屈，伤心，绝望，无助，所有负面感情都蜂拥而至。我质问他，他却没觉得自己有错，意思好像是我如果爱他，就应该让他好好睡觉，而不是让他牺牲睡眠来陪我。我终于醒悟过来，这个人是我无法依靠的。所以我提了分手，还扔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
可是，怎么能舍得就此断掉呢？他是我很久很久以来生命里唯一的光啊！我哭着捡起垃圾桶里的东西——咖啡勺，梳子，项链，钢笔，还有撕碎的诗，还好我撕得不算太碎。我一点点辨认着缺口，拼凑着，终于拼完了最后一片。我读着诗中的一字一句，都是他字斟句酌写的，他是很用心地在为我写诗。我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裂痕，心里一阵阵绞痛。我打开云飞的对话框，反反复复看着这两天的聊天记录，他的冷落，他的绝情，他的不管不顾，像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我心里。连我唯一可信赖的人，也在我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见，唯一能感到快乐的源头，都要彻底离我而去了吗？我一直是得不到爱也不被爱的人，可能我真的不配得到爱吧。那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就真的彻底消失吧，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了。这样想着，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修眉刀片，这吹毛可断的刀片，应该能很轻易割开我的手腕。我拿着刀片在手腕上比划着，找好了位置，迟迟没有划下去，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云飞能发信息过来。最终，没有信息，我也没能划下刀片，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心底生出，我捂住心口缓缓倒下，带起没有粘好的碎纸片撒落一地，就像台历上的文字，破碎的美好。
所以，我其实已经死了，在我跟云飞说了保重后不久。
云飞
不知道林寻现在怎么样了。
我找过她的所有社交账号，再没有任何动态，K歌软件，论坛，微博，视频号……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以前每次断联，她还会在论坛里日更，写一写日常，向我表明断联后她过得很好，虽然这样蹩脚的小把戏总会被我一眼识破。看来，这次她是真的下了很坚定的决心。那好吧，我也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像我希望她能过得好一样，我相信她也希望我好好的。
我喝光了咖啡，准备去上班。出门时发现胡子长了，又返回卫生间刮胡子。刮胡刀也是林寻送的，他知道我的胡子长得快，一定要送我一个刮胡刀，还让我每次刮胡子时要想她一遍。大概热恋中的小女生都是这样的吧。
工作真的很多，大环境不好，不断有人离开，而工作便积压给剩下的人。还好，公司一个核心项目由我主导，还能勉强保住饭碗，等我攒够钱，还完所有欠债就可以去到林寻的城市陪着她了。这是我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承诺，我怕承诺一旦说出来而最终兑现不了会让她更失望。专注于工作的时候很少会想起林寻。临近中午有些低血糖，习惯性拉开抽屉，里面还剩了好些林寻买的零食。跟她说过低血糖得吃药才行，她仍旧我行我素隔三差五买一堆零食寄到公司。我知道，她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不过，低血糖不严重的时候，确实可以不吃药，吃点零食就好。
最难熬的是午休和下班后。因为一旦闲下来，思念便会无孔不入，我便会忍不住想去联系她，然后又拼命地忍住。忍耐是最痛苦的。我的忍耐力要好一些，只是，不知道林寻忍得有多辛苦。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很难做到决绝离开，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拉拉扯扯这么久。
夜幕降临。这一天又要过去了。我再一次忍住了要联系林寻的冲动。我拿出她寄给我的星星罐，五颜六色的星星，每一颗都是她亲手折的，她说，在折每一颗星星的时候，都在想我，都在默念着我的名字。此刻，我也在想她。我抱着星星罐睡着了。醒来，发现枕头上有泪痕。是我的泪吗？昨晚梦到了林寻，梦到我们都老了，在一处山林里隐居，我们看书，弹琴，散步，闲聊。只是，没多久，林寻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坟冢，掩映在竹林里。我掏出手机，想把梦说给林寻听，打开对话框又关闭了。互不打扰，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照例撕了一页台历。我停顿了更长时间，今天台历的内容是：攒满想念，期待下次再见。心画在想念的中间，我知道林寻要表达的意思。林寻，我也在想念着你，我的想念已经满溢了，何时能再见到你呢？这样想着，眼眶热热的，有泪要往外流。这时，一阵风吹过，台历随风翻飞着。奇怪，明明门窗都关好了的，哪里来的风呢？风停了，台历翻到了4月4日，清明节，内容是：托风捎去思念和问候。心画在风和思念组成的三角形中心。我蓦地转身，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是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但我就是有种感觉，刚刚林寻来过。林寻，你是托风送来了你的思念和问候吗？
林寻
我知道，我不能在云飞身边待太久，很快我就要彻底消失了，但我想多陪他一会。
我悄悄地跟在云飞身边。我看着他用我送的刮胡刀刮胡子，看着他聚精会神地工作，看着他拿出我买的零食津津有味吃着（那可是我亲自去超市精挑细选的呢，我享受亲自挑选的感觉，就像在他身边一样），看着他去食堂打了一荤一素，看着他午休时间走到经常跟我视频聊天的树丛，看着他拿着星星罐思念我。当时折星星时我还笑话自己，这是初中生的把戏，怎么还这么幼稚。爱，就是会让人变得幼稚啊。
我又悄悄地钻进了云飞的怀里，假装是被他抱着的星星罐。这是我第一次和云飞一起睡觉，也是最后一次。曾经我们幻想过会一辈子到老。那时，他不用背负庞大的经济负担，我不用顾忌父母的枷锁控制，我们可以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共度此生。只不过，我要先食言了。想到此，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云飞的眼角流到枕头上，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泪。
天亮了。我该走了。我飘到窗口，看着云飞撕掉了台历，看着他眼眶里的泪花。我回转身，将台历翻到清明节那天，随后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最后一次。
云飞，我会化成风，常伴你左右。再见。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