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外婆走了。非常突然，在不到一个星期之前，她还开心地为她曾孙子的满月酒张罗。

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最终确定的时候，老吴哭得像个孩子。那是最爱他的外婆。

我们赶回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已经是停灵第三天。我们走在熟悉的路上，到了门口，进了门，迎接我们的不再是笑着的外婆，而是她的儿女们的哭声（丧事习俗，有人到访需要陪哭）。大家一起跪在草席上，对着外婆躺着的床，大声地哭着，说着什么。整个过程持续了仅仅几分钟，我感觉很悲伤，但我没有哭。外婆的儿女们大概以为我是冷血无情的，因为他们都红着眼睛。

外婆走的时候很凄凉，凌晨三四点，外公抱她起来上厕所，她已经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喊着心口疼，喊着自己是要去了。但是外公惊慌失措，没有打电话通知儿女们，外婆就这样走了。外婆一生有四个子女，两个孙子，五个外孙，两个曾孙，走的时候，没有一个在身边。

我坐在小姨旁边，听着他们说起凡此种种。他们的悲伤是真的，隔不了几分钟想起一些事情又抱头哭一会。哭完了就讨论外婆的墓地事宜，说起外婆走的时辰好，挑的墓地好，是个有福之人。而忘了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大声骂着指责外婆的三女儿（平时多是她在照顾外婆）没有照顾好外婆，没有带她去看医生，没有……也忘了在外婆走的那天，舅舅买了彩票，中了几万块，开心地感谢他的妈妈走得时辰好。更忘了，曾经，他们笑着说让我把外公外面的女人也喊做外婆。

我心底一阵悲凉，看着门外红色的棺材，只想起了，去年今日此门中，外婆曾笑着喊我快进屋。

后来，我和老吴在寺里的往生堂前停留许久，只祈求外婆早日脱离轮回苦海，哪怕还要继续轮回，也不要像这辈子一样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