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就要高中毕业，舞会虽说重要，还有比舞会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申请大学。美国大学都是自主招生，录取的办法也都不一样。在我的印象中，参考的标准包括：GPA，高中阶段的综合成绩；SAT，与ACT并称美国高考；托福，英语水平测试成绩，还有老师或者名人的推荐。但是，他们的招生机制又比较灵活，没有哪项标准是硬性的。儿子后来总结道：在美国，只要你敢申请，就有大学敢录取——这种说法倒也蛮形象的。

过去，安德森给儿子建议过罗德岛的布朗大学和乔布斯中途退学的李德学院，这两所都是风格鲜明的好大学。因为儿子高中阶段的成绩非常好，我和妻子也满心希望他能上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名校，他前期也大致在这个层面上与我们探讨。后来有一天，儿子欲言又止，好像鼓足很大的勇气，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我马上有种不详之兆，问他什么事？他说是有关申请大学的事情，我说你尽管讲。他说道——

“我想继续留在楠帕上大学。基于以下三点考虑：第一，据我了解，这所大学建校历史超过百年，是一所独具风格的传统大学，也是当地人钟爱的一所大学，安德森和她的孩子们便毕业于此；第二，本学期这所大学一直在跟我接洽，他们承诺给我九千美元的奖学金，加之学费本来就不高，这样的话，我在本科阶段每年的费用，大概也就二十多万人民币，就咱家目前的收入情况，或许你们努努力可以负担得起。如果上某些所谓名校，每年费用动辄四五十万，咱家很可能迈不过这道坎儿；第三，我在楠帕已经生活三年，初步建立了些人脉关系，我想再延续一下这些关系，对美国更熟悉和适应之后，再离开这里。研究生阶段，我能够更独立一些，再到东部大城市的名校去读。”

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口才，他想做的事情，总有一套官冕堂皇的说辞，且让人无法拒绝。我也知道，真实的情况是，此前他参加了一次SAT考试，听他说成绩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问题主要还是在英语上，造成他对参加托福考试也有了心理障碍。按说他留美三年，高中的成绩又好，如果再尝试一下，还是很有希望的，他妈妈对这种选择也很不甘心。但是，我知道儿子是特别有主意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的口头禅之一，便是“两强相遇勇者胜”——都说是“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便是“知父莫若子”，也是讲得通的，我惯用的伎俩是看透不说透，因势利导，见招拆招，多多鼓励，只要不失去耐心，终归还能把事情引入良好的轨道上来。说句不吹牛的话，这一招可真是屡试不爽。

话说回来，儿子的确是个很理性、很有头脑的人，他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尤其是费用方面，我自觉是个除赚钱能力不行、其它方面还不错的人，人到中年了，这点自知之明要有，不能盲目逞强。儿子的特点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现在依了他，他将来必不令我失望。反之，如果“牛不喝水强按头”，除了把事情搞得更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谈到专业的选择，儿子早已胸有成竹。他说：“我已跟商学院的主席多次交谈，她建议我学经济——在美国学经济需要很强的数学能力，学起来非常难，所以选择学经济的人也很少，但是学成之后前景也非常好；另外，我想再学个数学专业，因为我的数学基础很好，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学挺可惜的。再说，数学学好了，学起经济来也能走得更远。”儿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也没啥好说的，就插几句题外话吧：“光说学习了，锻炼身体也很重要啊，体育方面要不要参加运动队？你这么高的个头，过去不是喜欢打篮球吗？”他嘻笑着说：“再别提篮球了，美国大学你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体格，上篮球场就只有受伤的份了。不过，我前几年长跑打下的底子，本科阶段撑几年应该没问题。将来申请到好的研究生院，再锻炼不迟。” 因为他高中阶段在音乐和摄影方面投入很多，我不甘心他就此放弃， 就又问：“音乐和摄影方面呢？”他答：“因为我拿了每学期一千美元的音乐奖学金，所以必须选修声乐课。合唱团也要参加，跑来跑去就当锻炼身体吧。至于摄影，就是个业余爱好，根据时间和心情而定吧。”

读者，看到了吧，儿子就是这么个有条理、有方向感的人，这让我很释怀。可气的是，临了他总结陈辞：“爸爸，我都想好了，经济和数学是用来生存的，音乐和摄影是用来生活的。我的学业、人生规划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按时把学费给我交上就行了。”

——看吧，我快成打工的了。但是，按照国人的传统观念，又有谁不是在为儿女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