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月亮刚刚从地球的另一端升起,有人带着酒来了。
有些讲故事的人总是爱故作高深,把一个简单的事故讲的百曲千回,最后只感动了自己,也许这只是写给我的故事,毕竟这只是我兵荒马乱的事故。
那人带的不只有酒,还有一堆果汁汽水,我们一起调酒,可最后我可能还是偏爱酒精吧,明明是讲故事的人,喝的却有点多了。话题稍远,讲到一个朋友 ,从小到大,一直活在纠结犹豫里,生活幸福又不幸福,每当她做某件事,总有一种奇妙的不合适感。
舞蹈表演她把口袋里的糖掉了一地,之后再也没有勇气抬头,不知道是该在地上捡糖还是继续跳,最后她两个都没做好;老师组织出去玩,她买了棒棒糖,怕老师看见欲盖弥彰的捂着嘴,只得到同学和老师的白眼;也许是太敏感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看人脸色,一丝一毫的恶意在她眼里都能放大无数倍变成一个可怕的结论:为什么我这么格格不入,为什么每次都能把事情搞砸,为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就这样尴尬和令人难堪。
可幸福也是有的,遇到过几位愿意认真看着她的老师,每个阶段都有过真心以对的朋友,拥有过真挚的同学情谊,遇到了开明包容爱护的家人,这些人带来的爱,零零总总拼凑起来她去爱的能力。
这样的日子于十五岁暂告一段落。
母亲好像是永远离开了。
总是溺爱孩子的那个女人,受苦受累一辈子的那个女人,用死亡发出了无声的呐喊,透彻心扉,一瞬间终结少年时代,一瞬间被迫长大,被迫后悔,被迫反思,被迫面对失去。
时间像画师,涂改着画面的背景,当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那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已经变成遥远的背景板,不是很明显,但明显的存在着。
因为之后的日子还算好过,毕竟还有人安慰受伤的心灵,一个人的离去,有了更多人的默默关心。
家里人都是内敛的性子,没人提过爱这个字眼,但爱总归是在那里的,细水长流一样存在着,无声无息却十分清晰。
后来有一段时间里,她没在联系过什么人,她总是这样,朋友里没人知道她的事,哪怕她每天都啰里啰嗦的说了很多家里人的生活,可其实,那不过是她讲出来的故事,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讲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
那段时间里,父亲病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这辈子最难的事,她想过会不会有人在那段日子里拉她一把,可她最后还是说靠自己也许更好吧。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的,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不会看得上一个在阴沟里只会哭泣求助的懦夫吧,太没骨气了啊!
她父亲左脑出血,右侧身体动不了,意识并不完全清楚,说不出话,有时候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这姑娘一直害怕这种事,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到也还算冷静,还有个姐姐,她做的并不多,也更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抗不过去的。
第一次认真看父亲的脸,第一次认真给他洗脚,第一次抱他,第一次给他刮胡子,第一次给他洗头,第一次给他按摩,第一次给他喂饭,第一次照顾他的起居生活,第一次感觉害怕,第一次守夜,第一次无计可施,第一次因为父亲叫错名字落泪,第一次因为父亲感到委屈。
哭的最难过的应该是父亲不知道她是谁,对她大吼大叫的那一次吧,眼泪控制不住,却没有一点声音,走廊里全是人,父亲看着她泪流满面,可什么都没做,他不知道,她知道。
这姑娘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太娇气了,小时候就不够坚强,没有担当,长大了也没多少长进。
故事到这里,树梢的影子没有了,有片云过来挡着月亮,也挡住了我的脸。我停了,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世界安静了一下,然后起了一阵小风,树梢又动起来。
这姑娘以后会怎样呢?
没人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老天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宽厚的,给她机会。
风来了又走,树梢不再晃动,月亮显了出来。
月光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和一棵默默陪伴着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