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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我们被命运所安排,无从选择,大山背后的秘密,又有谁人知晓?
提起西北的农村,很多人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一座座险峻的山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路,一剖剖散漫在空气中的黄土以及一张张带有明显高粱红的脸蛋,然而这些仅仅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亦或是浮在表面的外物,倘若你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娃,没有亲身体验过大山背后的生活,那么那些藏在大山里的秘密,你又怎能知晓?
2016年的夏天,天气格外得热。福娃还是和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身穿上他那双大拇指都裸露在空气里的白底帆布鞋,鞋上已有好几处地方被他娘反复缝补过,福娃看了看那根大拇指,轻轻笑了,回想起前些天的事,他不觉感叹还真是险呐。
那天,他把羊赶到靠近河沟的山坡上吃草,自己靠着树干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他考上了大学,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村里人都挤在他家院子里祝贺他,还给他戴上了大红花,就连邻居家长得俊俏的翠翠那天也冲他笑了,那笑容美得像花儿一样,忽然,“咩咩”的羊叫声打碎了他的美梦,惊醒后他才发现一只羊不见了,找来找去看见羊就在离河水很近的草堆里,一只蹄子已经踏进浅水里,福娃一看就着急了,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一个箭步跑到河边的草堆上,卯足劲一把将羊的一条腿拉上来,自己却被大石块绊住了脚,摔在了地上,裤子膝盖破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布鞋也被划破了,大拇指从鞋里跳了出来,满身的泥,不过还好,羊没事就好,爹还准备用这些羊换点钱补贴家用呢,这要是羊出点闪失,指不定他还得饿肚子呢。
一想到这,福娃就觉得自己还真幸运。收拾好屋子后,福娃就准备去牵羊,刚走了几步,他又猛地转过了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快速地爬到了床底下,伸手摸索了一会,就掏出了一个牛奶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帆布鞋,这是他娘给做的,说是等到他考上大学了才能穿,福娃像珍惜宝贝一样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着新鞋子,爱不释手,上天保佑,保佑他考上大学,才不妄爹娘没日没夜干活挣钱养家还供他上学,顿时,福娃心里一阵酸楚,眼眶都红了。将鞋收好重新放回床底下之后,福娃牵着羊出了家门,嘴里还时不时哼着不着调的山歌,然而没有几个人能听得见,因为人们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里。
晌午时分,羊吃饱了,都躺在山坡上休息,福娃也将老毡帽盖在脸上挡住了太阳光,微闭着眼睛准备睡一会觉,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福娃,福娃,福娃……”这好像是大伯家表哥长生在叫他,福娃听到喊声,赶忙坐了起来。长生比福娃大一岁,却因家里穷,爹娘供不起他读书,所以长生读到二年级就早早退学回家,帮着家里人干农活,村里人都说“长生是个上学的好苗子,学习成绩优异,总拿第一名,只可惜娃们命苦呀。”命运注定了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抛弃自己的前途。长生气喘吁吁地跑到福娃跟前,连话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地,福娃听得稀里糊涂,但当他清楚地听到长生说他中榜了考上大学了时,福娃湿了眼眶,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长生也为他高兴,毕竟他们两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长生觉得只要福娃考上大学,就可以帮他实现还未完成的上学梦。福娃呆了片刻,拉着长生就往家跑,他想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爹娘,爹娘听到一定高兴坏了。
福娃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爹娘的对话,“不行,娃不能退学,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我就算砸锅卖铁拼了老命,也要供他上学。”娘哽咽着:“孩儿他爹,咱们家该卖的都卖了,实在拿不出钱来供娃上学呀,亲戚邻人也都没有多余的钱借给咱们,家里就剩下那两亩山地和几头羊,福娃勤快点还是能填饱肚子的,不上学也能生活呀,再说就靠咋俩从哪弄那么多钱呀?”这一回,爹沉默了,他大口大口吸着嘴里的卷烟,烟雾紧紧将他包围,福娃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福娃心里明白,这回爹也没办法了,爹和娘说的每一个字都暴露在空气里,显得苍白而又无奈,福娃的心里就像千百条虫蚁啃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蹲坐在地上,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万物,仿佛要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烧净,这时的他眼睛猩红,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以后的日子里,福娃再也没有提过上学的事,他爹也因为这事生了一场大病,家里已经够糟糕了,娘更是不敢再将此事提起,只有邻居家的翠翠感到困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退学,他沉默了,暗淡的眼神里闪出一丝痛苦,一丝无奈,甚至是沧桑,他终究是没有说一句话,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他就只能与梦想擦肩而过。
一年,两年,三年……村里人经常会看到一个少年穿着一双大拇指裸露在外的帆布鞋放羊,扛着锄头掘地,早出晚归,神情恍惚,一点都看不出他才二十来岁的模样。当然也再没有人提起,没人知道他曾考上了大学又退学,久而久之,这已成了秘密被藏在了大山背后,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