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三十六个半小时了。
那天清晨,我照例去公司上班。虽然是清晨七点半,但三伏天的威力非同小可。才走了一会,我便汗流浃背。
转过街角,我与一位穿白色裙子的猫小姐迎面遇上了。
这真是个不怎体面的遇见。猫小姐一步上前搂住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肩膀低身哭着说,“对不起犀牛先生,请和我一起去私奔。”
更觉抱歉的是我。相比于用满身的汗水弄脏她白的像是四月棉花糖一般的裙子,私奔什么的我倒是觉得无什么不可。
“好啊,那我们准备准备。先给私奔这件事找一个理由吧。”说完我扔了手里的咖啡和文件夹。
找理由这件事,猫小姐说她全然心里有数,不需我操心。想来猫小姐是个细致的人。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馆,坐下来谈论歌德的画里所描绘的十二平均律是否包含了卡夫卡的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嗬!猫小姐可真学识渊博。我想,这座城市的咖啡馆多得如同黑熊身上的毛,但如猫小姐这般能对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提出如此惊人的见解,应是绝无仅有的了。
当我与猫小姐正兴致勃勃地谈论时,突然冲进来一群黑色猴子围着我们乌里哇啦地说些什么:
“你,你怎可与犀牛坐在一起!”...“浮士德不浮士德的,你懂什么后现代浪漫主义!”...“你们这是大逆不道!”...“猫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探戈吗?”...
我生来只长了一只耳朵,所以没听进去几句。但猫小姐却显得很生气,她在人群里旋转,一个不落地反驳黑色猴子们的指责。
“你们谁也别想管我!”说完猫小姐拉起我就冲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三秒钟后我便恍然:这下可是放心了,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私奔去了。
一路上我跟在猫小姐的身后,她走得极快,白色的裙摆好像不知踪影的风在我眼前飘荡。我竟有点晕了。
我们走了好久,沿途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跳上了房顶、我供职处的老板犬先生在演讲、鸵鸟妈妈在教小鸵鸟如何把头埋到地里去...有趣极了!
最后猫小姐在一个小径口子前停下来脚步,我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她。抬头望去,一幢红房子在绿色枝叶的掩饰下露出一小部分,墙上延伸出一个小阳台,窗户的边框是白色的。
“看,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一听到“秘密基地”的字眼,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不停闪烁的屏幕、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没有五官的机器人以及黑黝黝的炮口。
心惊胆找地随猫小姐穿过被花草树木分隔出的小径,眼前霎时豁然开朗。没有闪烁的屏幕,没有沉默的炮口,我的面前是一座极具法国浪漫主义色彩的小院。
推开黑色的木门,吱呀声赶走了在房间内调皮的安静。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垂挂下来,原木色的家具各执其位,大厅的正中央有一张婴儿床,上面躺着一只熟睡的白兔子。
“这是我的孩子,可爱吗?”
“可爱极了,我能摸摸她吗?”
“当然,你是她的爸爸了。”
我很满意这处用于私奔的住所,但听猫小姐说我们只能在这里生活一百年的时间,一百年之后我们又得接着上路,去南边寻找葡萄枝嫩叶做成的家。
距离遇见猫小姐,已经过去三十六个半小时了。
紧接着的一百年,我要在这座红房子里给她讲一千零二个故事,这样犬先生就不会怪罪我翘班,黑色猴子们也可以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