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复仇——袁承志与梅长苏

虽然《碧血剑》成书要早于《琅琊榜》很多年,我却是先读的《琅琊榜》再读的《碧血剑》。在读《碧血剑》之前,我总觉得林燮的设定有点像岳飞,而看了《碧血剑》才感慨,林燮的形象与袁崇焕更相近一些。因而袁承志身上有梅长苏的影子,也不对,应该是梅长苏身上有袁承志的影子。总之,这两个人物确实非常的相象,放在一块一对比,能碰撞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说一下相同之处。

这两个人物都是虚构的,给他们的定位都是名将之后,袁承志是袁崇焕独子,梅长苏是大梁主力赤焰军元帅林燮之后,原名林殊。袁崇焕是大明北方抗击满清的主帅蓟辽督师,屡建奇功;赤焰军力北方抗劲敌大渝,是大梁的护国栋梁。从身份上来说,这两人算是旗鼓相当。

二人的遭遇也非常想象。袁崇焕被崇祯猜忌,心甘情愿的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含冤下狱,凌迟处死,袁崇焕死后,家人被锦衣卫追杀,部署救出了七岁的小公子袁承志;林燮功高震主,也梁王疑心,半推半就的认可了硬按上去的谋反罪名,派兵绞杀,力尽而死,赤焰军全军覆没后,林燮拼的最后一点力量保下十七岁的独子。袁承志获救后,几经磨难终于学生绝世武功,依袁氏旧部创立山宗,又机缘巧合,成为七省武林盟主;林殊获救后,易容改名,积聚实力,收络林氏旧部创立江湖第一大帮江左盟,自任盟主。

从人物个人魅力来说也有相象,虽然梅长苏明显是个书生形象,而袁承志则是江湖侠士,形式有异,本质却相同。袁承志学武,融汇贯通华山派、木桑道人和金蛇郎君三派精华,武功天下无敌;梅长苏智计无双,而且精通兵道,算是武功的大范畴,通篇《琅琊榜》中,心思缜密与武略超过他的,也绝无仅无。以此为资本,加上他两个都是仁人之士,以宽待人,所以深得人心,不仅部署拥待,又多得朋友帮助,个人魅力都是有的。

其他还有很多相同,比如虽然仇恨君王,但都救过皇帝的命;恋爱的对象是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等等,但最最相同的,是小说都以他们的复仇为主线。他们的父亲都是忠臣,但被人陷害,皇帝算是间接的主谋,所以都一心想制服皇帝,为父报仇。当然,最后,他们也都没有杀皇帝,虽然理由并不相同。他们都挑了一个皇帝的接班人,梅长苏选定靖王,袁承志选定李自成,并且都成功的把他们送上了帝位。

那么他们算是复仇成功了吗?这要分开来说。

梅长苏大体上算是复仇成功了,一一发落了当初陷害他们的“奸臣”,成功让梁王亲自公开主持为林家翻案;选定的接班人成功上位,间接的实现了他父亲和他的政治理想,又成功的抵御大渝入侵,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如果最后他没有与世长辞的话,就几近完美。

而袁承志的复仇算是成功了吗?不好说。陷害袁崇焕的奸臣倒是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崇祯不肯公开为袁崇焕翻案,那怕袁承志救了他的命;李自成进京后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始烧杀抢掠,与他的初衷完全不同;陷害他父亲的皇太极虽死却不是他杀的,而且满清很快就夺下了汉族江山;他消极退隐,虽然寿数长久,有美人相伴,终究是失意潦倒。

从基础条件来说,两人相差不多,但是结果却差了很多,一路走来,人物形象也大不相同。如果硬要区分,应该是梅长苏人气更高一些,袁承志便是在金庸的一众小说中,也不算是出类拔萃的,比郭靖、萧峰固然不如,就是比陈家洛,也还差了一点儿。形成不同的结果和人物形象的原因,我觉得有有客观方面的,也有主观方面的。

从客观原因来说,大梁皇帝虽然心狠手辣,工于心计,擅长制衡之术,但是大梁基本上还国泰民安;列强虚视耽耽,但是不敢轻易进犯。梅长苏所做的,也不过是从皇帝的儿子中,找一个他来看比较顺眼的,接替皇位,并没有动摇大梁根基。而大明的江山,当时就已经摇摇欲坠,内忧外患。崇祯皇帝擅杀大臣,横征暴敛,国内民不聊生,起义四起;国外满清时时都能打到北京城下。这个时候,要再想平稳的报仇,达到梅长苏那种翻案的效果,难于登天。

从主观来说,梅长苏是主动复仇的。他十二年来励精图治,早已提前规划好了一些,运筹帷幄,多少准备工作提前做好,最后一博实行起来有惊无险,顺利成章。他对当时的政治局势清晰明了,娴熟的牵引各方势力为他所用,如同下一盘棋,各个棋子都在掌控之中。他的目标非常专一,一旦定下,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受其他因素干扰。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杀皇帝,而是挟制他完美的翻案,而且想到各种后手,一步步的完成。对于梅长苏来说,复仇成功,也许算是有志者事竞成吧。

再看袁承志,他的复仇完全是被动的。他也隐忍了十几年,苦炼武功,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复仇,甚至复仇的愿望也不那么强烈,时时被各种其他事务牵扯。他没有规划,对时局也不了解,只凭一面之缘和别人的言语,就决定要帮助李自成,至于如何帮助和以后如何,是完全没有想过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复仇目标也不专一,开始只想杀崇祯和皇太极完事儿,后来听到皇太极说话,觉得他是个明君就开始动摇,要杀崇祯时,被阿九一求情又拉倒,总之都没有杀成。那么不杀人而报仇还有其他的什么方法?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如果说袁承志最后也报了仇的话,那也就是运气罢了,两个皇帝气数已尽,都不得善终,跟他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虽然梅长苏的复仇比之袁承志要圆满,但其实他活的也比袁承志累很多,这么多年弹精竭虑筹谋这一件事情,终于也是灯尽油枯。这样的复仇,太悲壮太沉重,虽然是大圆满的结局,却让人开心不起来,所以说也不够完美。我知道的完美的复仇是这样的,比如基督山伯爵,比如肖申克监狱里的安迪。复仇的结局,不仅惩处了仇敌恶人,自己也从此快乐逍遥的生活。最后经受苦难的压抑后宣泄的快感,读来畅快淋漓,痛快多了。

但是梅长苏不是基督山伯爵,袁承志也没有办法成为安迪。基督山伯爵和安迪的苦难是自身的苦难,是在为自己复仇;而梅长苏与袁承志的苦难是整个家族的苦难,他们是在为父亲为家族复仇。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苦难的人去复仇,要么像梅长苏一样呕心沥血,要么像袁承志一样郁郁不得志,如何能洒脱快意的起来?便是大仇得报,也究竟是落的孤身一人,不得圆满。所谓完美的复仇,只是一场面对恶势力的意淫罢了。现实中,有几人是复仇成功的?比如袁崇焕,便是平反也没有彻底的平,更莫说复仇了。

文: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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