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往事(3)——枯木逢春

村里人本以为我三公这辈子光棍是打定了,恐怕连他自个也没想过会在年过半百的时候会有一桩婚事光顾了他。

二十五年前的一天,嫁到后坎的大姑妈风风火火赶回娘家来,说是越南来了一批来出嫁的女子,她想给她的三叔也说一个。

这个喜迅很快就得到我父亲和我二叔的支持。我大姑也高兴,虽然她的父亲我的爷爷早逝,她的三叔并没有在她们年少困顿时给予一个叔叔应该有的关怀。但那已成为往事。她还是希望她打了半辈子光棍的三叔能有一个家室,能娶一个人置家后。

娶一个要五千元。我父亲说他出二千元,我在东海里的二叔也说表示支持,他要出一千元。这样我父亲跟我二叔承诺的钱已超过取亲的一半了,再筹上两千就凑足五千了。但我的二公这时却有了想法,他说他要测一下卦。意思是这婚事到底合不合?假不假?我父亲开口了:测什么卦,五十好几的人娶个亲还测什么卦,输了就当赌了。赢了就赚了,这一房就有家后了。

这样我的二公也就不好再坚持了,二公这时同意出一千,那剩下的一千当然是我三公自个来出。但我三公也犹豫了,他说他怕这事会不会有假。我二叔急了:你到底是怕什么?怕什么?女人的味你闻过吗?你听听侄子话都说成这样了,我三公也不再纠结了,但他说他身边还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二叔很是惊讶,你开了这么多年的米机厂还攒不到一千块啊?问得我三公不知怎个回答,就说我去某某借借应该有的。

村里的婶婆伯姆听听,都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当侄子的对阿叔的婚事这么认真的。这事准能成!

对于三公这桩婚事,还有一个小插曲,我大姑从娘家回去时得知那批越南来嫁长得俏点的女子很快被人娶走了,就剩一个相貌差点的。我父亲听闻却说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就能安心在这里做人了。每次想起,我不禁佩服父亲的远见,同意出钱且认为相貌普通的女子更适合跟他的三叔组建家庭。

果然,三婆跟三公组建了家庭后,第二年就生了我五叔,第三年生了我六叔,一年生一个。真是祖上有德,祖公灵显,祖公庇佑。家族里的人一说,就说这话。

那时,我小姑大学刚毕业,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经常抱着她的两个弟弟(我三公的两个儿子。小姑是我二公的女儿,我三公一直跟我二公一家住在一起,做的伙计也全为我二公一家)坐在门楼里。这事我姐姐常常提起,我的五叔六叔实际比我还小上十来岁。而今我的六叔五叔已是二十四、五岁。我五叔,这个当哥哥的中学毕业就去给我四叔帮忙,当采购送菜到工厂。(四叔,我二公的小儿子)必须有个人先出来赚钱支撑家里,供六弟上大学。我五叔帮我四叔做采购一个人干四五人的活。我五叔能吃苦,非常勤快的小伙子。我每次见着我五叔就问:五叔有女朋友了吗?五叔永远回上这么一句:我又矮又胖又黑又粗,那些女孩子都看不上我啊。我知道五叔故意反着说的。我六叔,他的弟弟而今也已大学毕业了出来工作了,女朋友也早已在大学里谈了。

这两兄弟都可以讨媳妇了。光阴真是不可思议的,二十五年前我三公还是光棍一个,二十五年后,不仅有我三婆,两个儿子都可以成家了。

每回见着我三公,我就对三公说,三公你真是有福气,你看五叔六叔多孝顺多勤快。每每这时我三公就满满的自豪感,言溢于表。便是滔滔不绝了。是啊,阿良这孩子勤快得很哪,十六岁那年跟我挖了番薯载着去隔壁村卖,卖到十一点多,我胃的老毛病犯了。你五叔让我先回来,他一个人在那里卖,卖不完的他就载到东海去卖,就真的给他卖完了。我三公几乎每次都会谈起这事。

一奶同母生的兄弟差别竟然是那么的大,我的爷爷是长兄,他是连近十三个乡的乡长,我的二公是一所中学的校长,我上中学时二公已退休了。两个长兄都像文人,他们的三弟,我的三公却像半拉吊子,脾性说话像火箭炮。不然就不会打了半辈子的光棍。

上苍还是眷顾了我三公,三公今年八十整了,两个月前身体不适住了院,两个儿子忙前忙后和我三婆轮番照料着。照顾我三公的那段日子里,有个年轻的护士女孩子看上了我五叔,我五叔帅气得很哪!五叔还带着她去我弟弟做海鲜的档口。我弟特意截取了档口的一段视频并往家族群里一番轰炸:整天静悄悄的,看看,五叔带个女朋友来生意立马热闹了!家族群里又是一番热闹祝福。

每次姐姐讲起我三公三婆就说爱情什么时候都不晚,爱情没有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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