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云山后崖的飞瀑轰鸣声震耳欲聋。林清羽踏着湿滑的青苔跃上断崖,腰间玉佩突然发出细微震颤——这是萧煜给她的传讯玉符。
"东南三十里,青石镇当铺。"玉符里传来萧煜刻意压低的声音,"寅时三刻。"
林清羽指尖捏碎玉符,碎玉化作青烟消散在瀑布水雾中。这三年她已学会如何用内力改变骨骼走向,此刻她将肩胛内收三分,眉峰压低两寸,转眼便成了个面色蜡黄的病弱书生。
青石镇当铺的桐油灯芯爆出个灯花时,林清羽正用折扇挑起柜台上蒙尘的玉镯。柜台后的掌柜眼皮都不抬:"死当活当?"
"活当。"林清羽将折扇压在镯子上,扇骨第三根竹节处隐约露出半枚青云纹。掌柜瞳孔骤缩,转身掀起里间布帘时,袖中滑出枚青铜钥匙落在柜台上。
地窖里霉味刺鼻,萧煜举着夜明珠站在堆积如山的木箱前。珠光映着他半边侧脸,在箱笼投下的阴影里明明灭灭。
"三年前兵部运往北疆的二十万两饷银,"萧煜用剑鞘撬开一个木箱,雪白银锭上赫然印着"天启四年官铸","本该在沧州地界遭马匪劫掠,最后却出现在这江南小镇。"
林清羽抚过银锭边缘的暗红色痕迹,指尖捻开竟是朱砂混着金粉:"这是...道门封印?"
"不错。"萧煜剑尖突然刺向林清羽面门,她本能地后仰,剑锋擦着鼻尖掠过,挑断了她束发的布带。青丝散落间,萧煜已用剑尖挑起她鬓角一缕头发——发梢竟沾着星点银屑。
"你碰过这些银两后,发间便沾了追魂香。"萧煜将夜明珠凑近,那些银屑在幽光下泛着诡谲的靛蓝色,"这是西域巫教用来追踪仇敌的秘药,遇血即溶,三日发作。"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木板爆裂声。十数个黑衣人破顶而下,手中弯刀泛着与银屑相同的靛蓝幽光。为首之人戴着熟悉的青铜面具,三年前那声"啧啧"冷笑与记忆重叠。
"小心刀上有毒!"萧煜揽住林清羽的腰旋身避开刀锋,夜明珠滚落在地。黑暗中只听衣袂破空声与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林清羽嗅到萧煜衣襟上的沉水香里混入了血腥味。
"东南角第七块砖!"萧煜突然在她耳边低喝。林清羽会意,足尖踢起夜明珠砸向东南墙角,珠光炸裂的瞬间,她看见砖缝中透出一线天光。
二人撞破砖墙跃出时,朝阳正刺破云层。林清羽回头望去,整座当铺竟在晨光中泛起青紫色毒雾,追兵触及雾气的皮肤瞬间溃烂见骨。
三十里外的山神庙里,萧煜撕开染血的衣袖,小臂上刀伤已然发黑。林清羽握剑的手在抖,剑尖悬在他伤口上方:"追魂香遇血则融,现在剜肉还来得及。"
"等等。"萧煜忽然握住她执剑的手,"有件事我瞒了你三年。"他扯开衣襟,心口处一道狰狞旧疤微微发亮,"当年救你时,我已中过追魂香。"
林清羽的剑哐当落地。她想起这三年来每逢月圆之夜,萧煜总会消失整晚。有次她偷偷跟去后山,只见他在寒潭中浑身结霜,还当是修炼什么奇特功法。
"为什么..."她声音发涩,"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萧煜忽然笑了,这个笑不同于往日温润,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你十岁那年元宵节,是不是在临安城救过一个被拐子打伤的小乞丐?"他指尖抚过心口旧疤,"那乞丐后来被青云派长老带走时,偷走了小恩人荷包上的海棠玉坠。"
林清羽猛地扯开自己衣领,贴身戴着的海棠玉坠不知何时裂开半片,露出里面嵌着的鎏金小印——正是兵部丢失的军饷印鉴。
庙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声,数百铁骑将山神庙围得水泄不通。为首将领举着火把高喊:"逆贼萧煜,私吞军饷勾结外敌,还不速速就擒!"
萧煜却望着林清羽笑得更深:"现在你明白了吗?从始至终,他们要杀的根本不是你父亲......"他沾血的手指在神像底座按下机关,地面轰然洞开,"而是你这个军饷案真正的活证。"
地道闭合的刹那,林清羽看见萧煜将那个染血的荷包塞进她手中。荷包内侧绣着行小字:"愿逐月华流照君",正是她当年亲手所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