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项目施工和国内一样,也是有监理的,由业主聘用并指派给承包商,监督承包商施工。这个项目的监理是南非人,而且是白人。南非在曼德拉统治之前是白人统治,在非洲乃至世界上都算是发达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在上世纪90年代比我国都发达。曼德拉上台以后推翻了白人种族隔离制度,黑人全面掌握国家政权,从此白人逐渐在南非失去了主导地位,但南非也从此走上了下坡路。而在非洲当地人跟前,他们还是有一定的优越感。这个监理公司名叫BKS Global Ltd,作为监理团队的是以肯(Ken)为总监的团队,其他人还有杨(Jan),翰德瑞克(Hendrick)、科比(Koby)等人,在两年多的过程中,和我们相互合作、斗智斗勇,最后相逢一笑泯恩仇,发生了很多可笑又让人气炸肺的事。
肯(Ken)是监理公司的老大,他们的营地就在我们营地旁边,按照合同规定,我们给他们修建了营地、住房和办公室。监理的条件比我们好,都是每人一个办公室,每人一栋三室的房子,我们都很羡慕他们。肯是个60多岁的老人,高高的个子稍微有点驼背,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额头堆积了不少皱纹,看着很慈祥的样子,就像电影里那种英国绅士。肯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很有耐心,当时我们都是才毕业的小年轻,技术上也都是年轻人,这个项目当时是第一个在莫桑比克的项目,国内都没干过多久,何况海外项目?我当时是小翻译,大学里的专业是英语语言文学,和施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很多东西都是工作后恶补的。在办公室常常翻译一些监理给的现场指令(Site Instruction)和文件,中文开始都看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更别说英语了。于是我就经常跟技术上去跑现场,学习很多施工方面的东西,了解施工词汇,再学习相关的英语知识。现场指令和规范中我不懂的也经常向肯请教,他会认真地给我解释,直到我完全领会,他才开心地笑笑。虽然肯年龄很大,但对我们这些小年轻也都很尊重,都称呼我们Mr.(先生),叫我Mr.Li。当时技术上的几个小伙子小唐(大名唐海生,现在是老唐了)、小李(大名李金龙)等都是和肯进行技术对接的,虽然肯手下也有其他人,但肯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从来不倚老卖老,更不以监理的职务压人。所以我们都喜欢跟他打交道,其实是向他学习。无论在监理团队还是我们承包商团队中,肯的声誉一直很好。肯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和老师一样,把他所学所知都教给了我们。小唐是当年和他交往最多的,那会他才毕业,有一番抱负来到非洲。虽然非洲穷,可是太多东西不一样。首先是语言,莫桑比克官方语言是葡萄牙语,好在这个项目合同是英语,监理也说英语,即便是英语,对于技术员来说都是头大的事。于是小唐和其他技术员每天白天跑现场,晚上做完内业就开始学英语,公司也买了一些用汉字标注英语读音的快速学习的小册子给大家学。那时候大家真的很拼,白天顶着40多度的高温跑一天,回来还得核数据,还得学英语,就怕工作完不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劲儿。只用了一两个月,小唐他们的英语突飞猛进,让肯惊叹不已,他对这些来自中国的小伙子们称赞不绝。
自从电脑在我国普及以后,工程领域就开始用电脑画图了。令人没想到的是,肯他们竟然还是用手画图!不过小唐对肯的敬业精神很是佩服,不愧为老一辈工程师,用铅笔画图工工整整,没有一个污点,就是速度慢。而小唐是电脑高手,电脑画图随手拈来,这点又该肯佩服了。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很落后,怎么会普及电脑呢?于是他们就有了新的交流内容,相互学习,取长补短。肯学习起来也是特别认真,就像个小学生向小唐请教电脑画图的知识。
最让人佩服的就是现场的施工人员了,他们手下都是当地人,基本不会英语。他们就发挥中国人聪明好学的精神,每人准备一个小本子和笔随身带,把经常用的工具和东西让当地工人用葡语读出来,他们用汉字把读音标出来,每天空闲的时候就读,跟当地人说,还让葡语翻译在晚上教大家学葡语,两三个月基本都可以用葡语交流了。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老赵、王彦强同志、张毅等。王彦强那会是现场经理,高高的个子,戴个眼镜,每天穿着蓝色工装忙碌在工地上,三十出头的年龄十分活跃。他是个大嗓门,手下的工人都听他的话,经常见他拿个本子写东西,有一次凑上去一看是用汉字标注的葡语,这让我想起来当年学英语的时候把Go to school(去上学)用汉字写成“狗偷死狗”,不过这样好记。王彦强经常操着一口肉夹馍口味的葡语跟黑工人们沟通,说不通了就连说带比划,久而久之他和工人们也都有了默契,简单一句话一个单词就知道干啥了。后来他和老赵又去了赞比亚和刚果金,用同样的方法把英语和法语也说的一口羊肉泡馍味儿,令我这个英语翻译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