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无晴却有情


刚刚出梅,日头就毒辣起来,人就像烤炉上的耗子一样,东窜西藏,除了室内的空调温度,根本无处安身。这个时候,倒是隐隐地思恋起梅雨的好处来。

入夏以后,每逢江南的梅子黄熟之时,黄梅雨总会如期而至,持续月余,年复一年,都是如此。这个时候,雨淅淅沥沥的,空气都潮润起来,再夹杂着几分湿热,这便是到了夏日多雨的时节了。



梅雨自古有之。最早记载的是西晋周处的《风土记》,“夏至之雨,名为黄梅雨,沾衣服皆败涴。”

不过,梅雨是江南独有的气象景观,与江南独具韵味的地理环境相得益彰。只要提起梅雨,无不让人忆起“烟雨江南”、“醉雨江南”这样的迷离夏景。

这对于江南人来说也是一件幸事,毕竟多了一重人生体验。我的一个北方朋友,竟然给我打电话,问起梅雨的感受。他越说越欢,竟然定了张机票,特地赶到我这儿来,呆了一周,亲身体验一把历史上盛名在外的江南一绝“梅天烟雨”!



其实,自古以来,人们对待梅雨的感情,亦如这梅雨本身,阴晴不定,复杂善变。

梅雨的气候就像老天爷一直生着闷气,天幕低垂,让人堵得慌。一开始,你会感到十分烦闷,每天燥热不安,但是它会死缠烂打,直缠到你一点脾气也没有。

梅雨最恼人的就是断断续续,时大时小,不分昼夜,可谓东边日头西边雨,你带了伞,它偏偏出了太阳,你忘了带伞,它忽然抹下脸来,淋你个落汤鸡,如果定力不够,真会把人逼疯的。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是“霉”雨季节。一到这个季节,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些挥之不去的霉酸味,家里的水果、食品,甚至衣物床被,都会生出霉点。

记得那个时候在农村的外婆家,外婆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自制一些豆腐乳,那个豆腐上会长出很多细细长长的毛霉。

现在想起来,内心很是后怕,也不知道豆腐乳的那种做法究竟有没有毒素?但是,那时候吃起来还是挺香甜的,特别下饭,很受家人朋友的欢迎。



当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与梅雨相处久了,南方人却因为梅雨而让生活变得美丽起来。初次体验到梅雨的美,是在读了刘禹锡的一首《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尽管这首词描写的是巴山蜀水,但是那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却是道出了江南人心中梅雨季节的诗情画意,写尽了江南梅雨的意境美。

每每读上这首词,原本闷热潮湿的黄梅天转瞬散发出阵阵的清新和浪漫。眼前浮现的是一个青涩的少女,对少年的爱恋充满了焦虑,恰如眼前的梅雨天,东边日出西边雨,到底是晴天还是雨天,还真是捉摸不透,所以才有了那一句千古绝句“道是无晴却有晴”。

梅雨时节,还让我忆起现代大家施蛰存笔下,梅雨之夕与陌生少女共伞同行时做的那场怀春梦,每每想起,只能让人莞尔一笑,但却融化了这个燥热的季节。



梅雨亦如其他景观,原本无情无意,只是因为落在了我们的眼中。如果我们心有所属,必会情有所托,这个时候,撑一把雨伞,走进密密斜织的雨帘,任凭梅雨淋湿全身,心中却忆起戴望舒先生的那首《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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