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人间面具

近日情绪异常低落,一直沉浸在《人间失格》的氤氲中无法自拔,特别是夜阑人静将歇未眠或是晨光熹微将醒未醒之时。

喜欢日本文学究竟要追溯到多少年前已然记不清了,应该是年少青葱时用以装X的谈资亦或为了附庸风雅。

古诗词晦涩难懂,欧洲文学又太过冗长拖沓,只有这日本文学直白露骨常能给人些惊喜全当青春期聊以慰藉的小黄书了。那时候不懂,传统的教育教会我们的全是礼义廉耻,然而渡边淳一的婚外恋系列,川端康成的《睡美人》以及春上春村的《挪威的森林》霎那间打开了对世间认知的新大门。后来看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美丑其实不过是站在高点自以为掌握了道德的人们的臆想。可世界之大,有太多太多情愫是游离于道德之外而真实存在的。我觉得,长大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看清而包容的过程,或者说是一个摘掉面具暴露的过程。

成功的长大不仅仅是承认自己是妖怪的现实,更应该是要学会如何包容世界更包容这个妖怪。太宰治没有长大叶藏便更没有。

叶藏兄弟姐妹众多,如何在众多中脱颖获得父亲的青睐,他选择戴上了小丑的面具,去博得满堂欢笑。他喜静好读书为了讨好父亲却又不得不选择父亲认为男孩子该玩的玩具。回想起来,似乎我们也有着叶藏一样的病,为了成为父母口中懂事的小孩,会大度的拿出心爱的玩具给别的小朋友玩不吵不闹,会装出努力学习的样子只为了期末时多拿几张奖状让他们脸上有光彩。那么小,我们就为了他人戴上了厚厚的面具,去努力活成他们想像的样子。

就算戴着多厚的面具,将其演绎的多么鲜活,那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啊。第一次被竹一揭穿时,我看见了叶藏的恐慌。而生活就是一层层的揭穿直至暴露出你所有拙劣的演技。

第二个揭穿他的是堀木,为他打开了生活的大门。轰隆轰隆,如此的活色生香,喝酒,娼妓甚至是毒品,不过是为了获得片刻的安宁连欢愉都算不上。这个世界给了他太多的冷漠,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讨好去释放自己的热量,只有躺在娼妓的肚腩上时才感到一丝丝的温暖。生性凉薄的人注定体寒。

第一次意志崩塌是在和侍酒女殉情前后,“财尽情亦绝”,突然间意思到自己不过是家庭的檞寄生,没有充沛的补给生活也难以继续。那是一种男人的无助感,像一道闪电将其击成灰炭。无力改变却又不想承认不如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也许第一次自杀只是叶藏的冲动,一个少年的无知。可被救起后周遭乃至亲人的反馈无异于再一次将其掐死,没有人在意他为何自杀?反被扣上教说他人自杀的罪名,何其冷漠,何其无情,人间确实不值得。他空洞的眼睛看见的这个世界从此变得黑白。

而“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本以为余生就在画画、女人和醉酒中平淡的耗尽。但良子就像一点光,在他黑暗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当他在阁楼上再次与堀木把酒言欢时,当他开始去分辨一件事情或者一个物品的属性时,喜剧也好悲剧也罢,正义也可反义也佳,我认为至少他开始想要去努力的生活去分清是非,而从混沌中迈出了一步。

可悲剧就注定是悲剧,当良子在他和堀木的眼皮底下被沾污时,他没有站出来去保护心爱之人,没有愤怒没有闹。反而怪堀木没有去制止。这是他意志崩塌的第二次,所有的光亮都幻灭了。生活揭穿了他懦夫的真面目,他依旧不愿承认。他问善良和不拒绝真的有错吗?善良和不拒绝等于懦弱,他知道,但是……

他再一次自杀了,周遭的再一次反馈是送他去了疯人院,伤口从来都不缺盐。

我觉得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

哥哥把他接济到了乡下,电影版里是和老仆人渡过了余生。也许这是太宰治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而他自己却没有走向设定的余生。五次自杀的经历,应该也是他一次次被揭穿而不自视的结果吧。

其实太宰治的内心活着一个理想的自己:高贵的血族和身份,刚强自立而勇敢……而现实的生活却一件一件的将乌托邦击碎。他叛逆喜欢不合法的,是因为在合法中他活的也不自在;短短一生主要依附家庭或是女人接济;自负懦弱狭隘,偶像死了要自杀,比赛落选要自杀,一切不如他意的他都选择狗带……

太宰治一生至少对两件事耿耿于怀,第一件是落没的贵族身份,在他诸多作品中都有提到。

第二件是那位出轨的情人。他一生应该有很多女人,但是我认为他最爱的就是这位情人,在维庸之妻和人间失格里分别写出了两种被沾污的版本难道不是在替她推脱也替自己推脱吗?再则情人出轨的是一位画家,人间失格里主人公就是一名画家。

逃脱故事情节细想一下,造成太宰治一生悲剧的罪魁就是他太过理想主义。当理想和现实融合的时候,所有的碰撞和反差一律不能接受甚至选择极端。人活着,难免要戴各种各样的面具,面具不可耻,他是求生的工具。可耻的是当你卸下所有面具看着镜中丑陋的自己而不能坦然的接受时。世间固然丑陋,肮脏,但是也请相信依旧存在真善美。

高晓松在某期晓说的节目里说道,原以为象牙塔里是绝对的纯洁,可是后来在清华园里也看见了叔嫂,师生等等所谓的不伦;同样在混杂的娱乐圈里依旧存在真爱而且不占少数。

只有相信美好,才能找到美好。在这个包罗万象的世界里,要勇敢直视所有的丑陋。去包容,然后做自己。

我很感谢有这么一段时光,能静下心来去重拾阅读这件事情。好像这七八年以来我几乎没有静下心来认真读过一本书。我以为我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勇士了,只需要冲冲冲冲冲。这几年屡战屡败反而坦然了。我一层层的揭掉面具,慢慢的接受所有的无助无能懦弱懒惰……每揭一层我也会心痛一次,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理想国会和现实完美融合。我也要慢慢看清自己后去改变,生活本就是一步难一步佳。也希望周遭的亲人也能懂得,我们活着不是为了成为街坊邻里的谈资,要各自安好,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而不是该活的样子。人生短暂,且行珍惜。

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能静下心来看书的感觉真好。去练笔,去思考,不去限时限,总有一天能通透。

生而为人,何必抱歉?因为所谓的世间,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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