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打断了高速繁荣的经济时代。
在“新经济学派”看来,调控经济只需要按下几个按钮,但民众的直接反应,其实是很不一样的。
比如,我们都听过一个概念叫“福利国家”,这项制度是在20世纪50年代的欧洲最早出现的。
根据经济合作组织的统计,1972年时,西欧发达国家发放的现金福利,已经占到国民收入的10%。
从新生儿补助、养老金到失业津贴,政府可以说什么都在管,因此也被戏称为“从摇篮到坟墓”。
但是,要发放福利,首先得有收入。
而西欧国家的福利开支增长,在20世纪60年代已经超过了GDP增长率,变成了巨大的负担。
这样一来,留给政府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加税,要么借债。
而普通人总是希望福利越来越高,税率越来越低。
政府要加税,选民就会用选票“说话”,直接把执政党投下去。
大部分政府马上被吓退了。
于是,留给政府的“按钮”只剩下了长期财政赤字。
等到真的危机来了,政府再按下“赤字”键,希望刺激复苏,新增加的开支却只够还旧债的利息,根本起不到调控的效果。
西欧国家不敢对民众加税,美国的情况也差不多。
而且,美国还有一个独特的症结,就是它的汇率制度。
“二战”末期的1944年,资本主义世界建立了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在这个体系下,各国货币的汇率和美元挂钩,美元则与黄金挂钩,美元变成了国际结算和储备的硬通货。
但新问题马上就出现了:西欧和日本要做跨国生意,手里得有美元,获得美元的途径则是向美国出口商品。
出口多,进口少,这样才会有美元结余下来。而对美国本身来说,从外界进口商品多了,出口少了,就会出现贸易逆差。
从1950年开始,美国外贸的结构性逆差持续了20多年。
海外市场上的美元倒是越来越多了,西欧和日本却又坐不住了。
他们担心这些过剩的美元币值会出现波动,要求把美元兑换成黄金。
一来二去,美国的黄金储备持续流失,渐渐撑不起美元的信用了。
到了1971年8月,美国剩余的黄金储备市值已经下降到102亿美元,海外市场上的美元却有整整400亿,两者已经彻底“倒挂”。
尼克松总统只能横下心来,宣布暂停美元和黄金的互兑。
1973年2月,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解体,全球货币进入了浮动汇率时代。
平心而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塌虽然是一个大事件,但它对发达国家的即时影响并不是特别明显。
美国政府采取了下调利率的方式来刺激市场,结果就业率和消费需求都出现了反弹。
尼克松的经济顾问乐观地预测,1973年美国GDP的增长率可以达到7%。
西欧国家和日本因为放松了对通胀率的要求,同样是一派景气,伦敦和东京的房价还在继续上涨。
似乎没有人意识到,汇率变化的代价,其实是由遥远的中东来承担的。
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中东产油国,过去通过出口原油来获得美元,再用美元从欧洲购买需要的商品。
美元与黄金脱钩之后,它的币值出现了事实上的下跌,产油国的收入因此受损。
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马上做出反应,在1973年秋天召集美、英、日等8国集团代表开会,要求把原油价格上调100%,但被尼克松政府断然拒绝。
这是经济危机爆发之前,最后的一响警报。
以海勒和席勒为代表的“新经济学派”,罗列了那么多调控经验,却压根没有意识到,战后西方世界的25年繁荣,是以廉价的中东石油作为“血液”的。
比如,日本作为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能在20世纪60年代成为全球领先的钢铁、化工和铝制品出口国,就是低油价“护航”的结果。
而中东产油国和西方世界的关系,在1973年正在经历变化。
1973年10月,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美国公开宣布援助以色列,与阿拉伯世界为敌。
欧佩克中的阿拉伯国家当即决定对美国、日本和西欧实施原油禁运,并持续了3个月时间。
在这三个月里,美国的GDP缩水了6%,加油站纷纷挂出“售罄”的牌子,大量工厂被迫停产。
1973年12月,美、英、日等8国不得不妥协,与产油国签署调价协议,允许全球油价一次性上涨300%。
长达25年的战后繁荣时代,就这样仓促走向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