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是怪必成精

原创

冲动的代价（四十九）

这天下班后，坐在三轮车上，文强偷偷问向前：“兄弟，你有恐高症吗？”

向前说：“不知道，我没干过高空作业。你问这干嘛？”

“过两天就要装铁塔了，你如果敢豋高作业，就可以找海南岛报技工，到时候一天工资至少比地面高二三十呢。”

“什么？有这好事！”

“所以我问你呀，你如果敢登高作业，今晚回去就找海南岛报一下，如果不敢，咱也別勉强，就老老实实在地面干，虽然工资低些，踏实。”

“必须报技工，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干嘛？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吗！今晚回去我就去找海南岛报名。”

“别急，明天报名也来得及，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毕竟那铁塔三四十米高呢！十几层楼房那么高呀！”

“没啥考虑的，一个月多挣好几百呢！”

文强见向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劝阻。

两天后，装塔正式开始。整个架线队分为两组，一组负责往山上运料，一组负责组装，而负责组装的一组又分为两班，八个技工负责装塔，其余六个负责地面工作，包括看图纸，分拣材料，往高空吊料等。

向前和文强都报了技工，并领了工具和安全带。刚开始两层还比较好装，随着塔身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慢。两个人装一个面，向前和文强自然在一起，每次地面的人把料吊上来，都由文强接着，然后把一头递给向前，一个人拧一头的螺丝，向前因为是第一次装塔，手不熟练，胆小也放不开，总是要慢上半拍，每次总是螺丝还没拧紧，下一根料又到了，他不得不摘掉安全带往上爬，一时间累得手忙脚乱，再加上天气热，材料也晒的发烫。向前感觉犹如置身火炉旁，脸颊的汉水小溪般往下淌。

而最让向前心惊胆战的是给铁塔装“翅膀”。也就是铁塔够高后两侧如“翅膀”一样的部分。因为“翅膀”都是在地上装好整个往上装，每个“翅膀”的重量都在五六百斤，八个人爬在铁塔上又扛又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装完一片“翅膀”。然后八人爬在塔身上气喘如牛地休息。一阵山风吹来从每个人的脸上拂过，于是有人便喊：“好舒服的风呀，你就尽情的吹吧！”可风似乎没听懂，义无反顾地飘向远方。

向前有气无力地爬在铁塔上，遥望远山，突然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想着如果高压线架成，前方那些山区的百姓就能用上电，就能看上电视，就能迈入电器时代……想着想着，向前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卑微，自己的人生价值也不是那么无足挂齿。再俯视地面如蝼蚁一样干活的人，似乎也突然高大起来，如西游记里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施了魔法后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至超过群山超过浮云……

晚上回到宿舍，向前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手腕和腿，像是要断裂一般。看来高空作业这二三十元登高费真不是白给的，老板们早已把账算到骨头里。

经过三四天的历练，向前的业务熟练了许多，只是因为整天在铁塔上爬上爬下，腿和脚每晚躺在床上都隐隐作痛，特别是受过伤的那条腿，更是疼痛难忍。文强见状劝阻说：“向前，如果你的腿实在顶不住，就去找海南岛换人，毕竟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没事，没事，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明天早晨起来又是活蹦乱跳的，爬起塔来照样嗖嗖的。”向前虽然说话的口气挺硬，内心却是发虚的，他怕他的腿疾再犯病，他也记得走岀医院那天医生的谆谆告诫。只是，只是，他更怕自己没钱时的窘迫和别人鄙视的眼神，他更怕女儿因为同学穿了一双漂亮的运动鞋而满脸的羡慕，他也怕欣然面对家里的各项开资而绞尽脑汁。他爱欣然和女儿，为了他们他甘愿去死。

就在文强和向前回家收秋的前两天，岀现的一件事让向前彻底放弃了高空作业。

那天的天气和平常没啥区别，万里无云的。下午三四点钟，大伙儿正在塔上安装最后一个翅膀，也是最大一个翅膀，塔上八个人都已各就各位，可是，就在翅膀快吊至高度时，突然一阵秋风吹来，翅膀慢慢偏离了方向，向前和文强不得不探岀身体把翅膀拖回来，他们俩把安全带系在塔身上，两腿蹬着塔身尽力把手伸向最远处抓着翅膀，就在他们俩用力拖拽时，向前脚下倏地一软滑了下去，幸亏有安全带把他拴着，向前被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悬在空中，文强也被这一幕惊岀一身冷汗。他马上丢下翅膀朝向前爬来，此时向前双目紧闭，双手抱头，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文强把向前抱住安静了数分钟，向前慢慢清醒过来，随后文强搀着向前一步一步慢慢爬下铁塔。

向前双脚一着地内心一下子便踏实了，就像一架带病的飞机平稳着落，苍白的脸上也慢慢回复了血色，他无奈地抬头望一眼塔顶，好像是和塔顶做最后的告别，并自语道：“看来我的腿真不适合高空作业”。

向前的位置第二天就被人代替。此后的两天，向前再也没有上过铁塔。直到第三天和文强两人一起离开架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