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多年,一心只想着要过一个有品质的生活,整天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穿梭,看着路上飞奔的汽车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年轮一样把自己拖进了而立之年。现在是早上9点钟,看着窗外的阳光和竹笋般的建筑,静静的,仿佛时光把我装进了10岁时写下的那一段文字——“我的梦想是要做一名老师”。
10岁那年我还在读小学二年级,像这年龄很多人以为应该是四五年级了,可在我们广西农村是很正常的。
在那时,我们的学校是村里最好的的房子,白色,两层。我们全村人那时都很自豪能有这么一个好的读书地。每天早上听到学校传过来的朗朗读书声大家都非常欣慰,甚至可以说是村里最为特别的一景,所以教师在我们村里是最受人尊重的职业了,如果有同学的爸爸正好是做老师的,那他在班里是非常受欢迎的,因为他经常有小人书看。
那时候,爸爸叫一位老先生给我卜卦,说我长大后成为一名教师,爸爸听后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逢人就提,直到我上大学才消停。在爸爸的心里,他不求我大富大贵,但求我能有一技之长,长大了有一个饭碗可以吃,这背后有太多的故事。
记得我们和爷爷叔叔他们分居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可以煮饭的锅,每次煮饭都是从邻居那里借来的锅,妈妈说这种日子我们坚持了半年。村里还没有通电,晚上点的都是煤油灯,而且煤油也很珍贵,要翻过大山的30公里外的镇上才能买到,所以我们一家要赶在天黑之前把饭吃好,一是省油,二是为了不耽误邻居家煮饭。在那时,村里很多人是看不起我们家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真的太穷了。
在农村,很多家庭都把孩子的教育问题是首要的,一直告诉他们一定要翻过这座山到外面去才能求得好生活,这在我们小时候的教育中是听烂了的,现在想想也是一样的。在吃饭都是问题的年代,靠着的是意念去生存。
记得有一次开学要交学杂费,爸爸找到做代课教师的表爹帮忙,表爹说这次学杂费上涨了,以他的工资开不了两个孩子的费用。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特别着急的样子,眼睛里充着的是坚韧,跟钢铁一样。随着我慢慢的要往高年级走,爸爸也慢慢的淡出了我的视线,他要到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打工。家里只有妈妈守着,每天给我们煮着吃腻了的玉米糊,能吃到一次白米饭的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
等到再次见到爸爸的时候,我已经忘却了他的模样,记得那天他提着大大的箱子回来,箱子装着糖果,但是我却不敢靠近,妈妈说“他是你爸爸”,爸爸手里拿着糖,我还是觉得好陌生,就跑开了,直到两天后我才敢吃爸爸递给我的糖。刚熟悉的爸爸一次又一次离家了,每次特别的舍不得,知道爸爸要去打工,我早早的也醒来,哭着送爸爸走远,消失在山的小径里。
每次和爸爸聊天他都说着我能成为一名乡村老师,最好就是在村里教书,带着这些小弟弟妹妹,一批批的往外送,走出这一座座山。爸爸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里没有人种地,不会灰头土面的,最重要的是还有肉吃。我每次听着很认真,感觉爸爸很和蔼很高大,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爸爸讲故事。爸爸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说要好好读书,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做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做为一名人民教师的梦想也慢慢忘却。小学五年级,我经常逃课去看电影去玩,而让学习成绩远远的扯到了最后,小考的时候,我是我们学校倒数第三名,爸爸知道后大发雷霆,把我关在屋里面壁思过,我看爸爸那几天的眼睛都红了,妈妈也是,我就知道我做了一件让他特别失望的事。这件事让我感触特别深,在我身上有爸妈的寄望,承担着改变现状的支点。自那以后就很少再为爸妈为我的学业担心,我也学的很卖力,虽然成绩不是最好。
直到我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爸妈特别高兴,特地宰了两头肥猪在村里庆祝。我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们家还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我是第一个。但是我选的专业不是教师,而是人力资源管理。接着第二年妹妹也考上了大学。我知道爸爸的担子很重,但是他非常自豪,因为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
我也因为学业和工作原因,没有怎么在家里停留,每次回家都发现爸爸都老了许多,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要求,只是要我一个人在外面要活的体面一些,不要担心家里的事。后来因为修建老家的房子让他整个人消瘦了很多,有一天妹妹电话来说爸爸生病了,我那时心里非常慌乱,医生说他肺部不太好,需要静养,医院也给了一些药,并叮嘱他不要喝酒,但是这个很难为他,因为他的酒龄比我年龄还长。这几年来,不管多忙我都和爸妈视频,看到他们的笑容是我最好的安慰。
现在生活水平慢慢改善了很多,我一直叫爸妈不要太操劳,可是爸爸停不住,就给他买了一辆农用车,去做点小生意,一来给他挣钱点烟钱,二来生活也不会那么无聊。
我现在坐在深圳的办公室里,做着不是小时候梦想着做的事情,但是我要感谢那位老先生,是他让我和父亲都有梦想。有人说儿子和父亲是对亲兄弟。是的,在我眼里,父亲扮演的更多是大哥的角色,我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着急,而我也甘愿做好他的小兄弟,让他安静的享受余生。
在这天底下,所有的伟大梦想都是成就他人的梦想。父亲的梦想就是让我成为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而我现在的梦想就是能让他和世界上所有的父亲一样,健康长寿!
2018年7月6日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