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一个人

 游南通,不能不提一个人——张骞,张骞本是文人,清末状元,然而甲午战争的失败,促使他从一个文人转而从事实业救国,他的理念由“男耕女织”演化为“父实业、母教育” ,走上一条实业救国的道路。张骞留给了南通许多的中国第一: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女子公学、第一所女子刺绣所、第一所师范学校、第一个中国人创办的博物馆、中国第一座气象台等等。

在那个时代的大环境中,他用不足30年的时间给南通现代化打下这样的基础,能走到这一步,差不多已是极限了,他创造的“南通模式”所提供的示范,通过兴办实业带动一个地方经济、教育、文化、社会的全面发展,这条以企业办社会的道路,具有强烈的示范效应,受到他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实业家就有无锡的荣家兄弟、上海的穆藕初、四川的卢作孚、湖南的范旭东等人,江苏武进的商界领袖钱以振甚至以“常州张季直”自许。

“南通模式”或者干脆可以叫做“张謇模式”,随着时光的逝去,在历史的深处愈加散发出一种遮挡不住的光辉来,中国其他的先进城市如上海,都是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特别是作为通商口岸,有外国租界的因素,才引入各种新生事物发展起来的。唯有南通靠的是中国人自己的力量,跨入了现代。特别让我们感慨的是,这一步靠的不是国家的力量,而是民间的力量,原动力是一家股份制的民营企业。这个企业虽有官股,但整个生产、经营、决策等一切都掌握在张謇个人和他的团队手里。就是依靠这样一家民营企业,推动了一个地方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

愿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不愿居八命九命可耻之官。张謇,在那个年代,硬生生闯出了一条实业救国的新道路:

张謇与纺织

从大生纱厂开始,张謇在南通先后建了四座纺织厂,形成了以“大生系”为主的纺织王国,这种影响之深远到现在还在延续,现在的南通依然是全国著名的纺织之乡,其家纺版权保护经验被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确定为优秀典范。

从建棉纺厂开始,然后建仓库,建码头;码头不够用,干脆自己开个轮船公司;棉纺的原料不够,自己种棉花;棉花地不够,围海垦田;垦了田,干脆多种些;棉花籽榨油太多,干脆开个工厂机械化操作……诸如此类,资本越积越多,摊子也越摊越大。

然而初期的筹备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艰难,五年的筹备工作历经坎坷,起初张謇决定纱厂是纯粹的商办,在他眼中,秉政者“蔽不足与谋”。他计划筹款60万两,沪股40万两,通股20万两,相应设立沪通董事各三人。1896年春,张謇选定水陆交通方便的唐家闸为厂址,由通州董事先付款购买土地施工建厂。然而沪董的股款一直未到,工程只好停滞。为了筹款,张謇奔走于南京、湖北、上海、通海各地,心力憔悴。对这段曲折,他的儿子张孝若在为父亲所作的传记中记述十分详细:张謇“白天谈论写信筹划得手口不停,夜间又苦心焦思,翻来覆去,寐不安枕;官绅的接洽说话,一天几变,捉摸不定。有钱人的面孔,更是难看,推三阻四。上面的总督虽然赞助,而底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拆台。旁人也没有一个不是看好看。”尽管状元名气大,然而张謇一个穷读书人,名不能当钱用,要从别人那里拿到钱款,并非易事。张孝若说父亲那时候到万无办法的时候,常常跑到黄埔滩对天长叹,流眼泪。有时候,张謇还得卖字筹自己的旅费。

无奈之下,由两江总督刘坤一做主,将之前张之洞用官款购买、搁置在上海码头三年的美国纱机作价50万两入股,这样大生纱厂便改为官商合办。他未曾料想到,自己充满犹疑不安、筚路蓝缕走出的这一步,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同样,这种做法也起到了巨大的示范作用——传统读书人也可以选择弃文经商,不再局促于科举一途。各地的监生、举人有感于地方贫瘠,纷纷办厂自强。当时临近滨海的川沙县便有读书人设了花米行、机器轧棉厂等。

张謇与教育

张謇深知只有兴教育才能真正可持续发展,他利用他的影响,将许多当年国内的大腕请到了南通:胡适的老师杜威被他请来讲学、京剧名家梅兰芳被他请来更俗剧场演出,刺绣大师沈寿被他请来主持女工传习所等等。

在创办学校方面,张謇似乎有无限的热情,他所兴办的学校数目让人瞠目结舌:1905年,张謇与马相伯在吴淞创办了复旦公学,这是复旦大学的前身;1907年创办了农业学校和女子师范学校;1909年倡建通海五属公立中学(即今南通中学);1912年创办了医学专门学校和纺织专门学校、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河海大学前身),并陆续兴办一批小学和中学;1909年,张謇创办邮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船政科,解放后,学校改组为上海航务学院,1953年,上海航务学院、东北航海学院、福建航海专科学校合并成立大连海运学院,也就是今天的大连海事大学;1912年,张謇在老西门创办江苏省立水产学校,1913年全校迁往吴淞,故称’吴淞水产专科学校”,今天上海海洋大学的前身;1917年,在张謇支持下,同济医工学堂(同济大学的前身)在吴淞复校;1921年,上海商科大学在上海成立,上海商科大学前身是南京师范高等学校,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扩展为国立东南大学,张謇是国立东南大学主要创建人之一。他重视职业教育,将师范学校的测绘、蚕桑等科发展成为十几所职业学校,其中以纺织、农业、医学三校成绩显著,以后各自扩充为专科学校,1924年合并为南通大学。与近代南通大学有着同源血脉关系的高校还有:东华大学、江苏农学院(后并入扬州大学)、苏州医学院(后并入苏州大学)等。他还办有中国的第一所师范学校——南通师范学校(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时一部分系科迁入扬州,成立扬州师范学院)及中国第一所特殊教育学校——聋哑学校(现为南通特殊教育中心)。

张謇的此番动作,掀起了南通整个城市的重视教育之风,看今日南通,地方、人口虽少,南通的教育水平之高却令人咋舌,张骞所创办的南通中学就培养出了5位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有两院院士20人。一般来说一个学校能够培养一二个院士已是难能可贵,南通中学却培养出了这么多院士,实在令人震撼。我想南通能有今天应该与张謇当初打下的基础密不可分。

张謇与慈善

张謇把慈善事业看做其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理想的重要补充。于是,张謇倾尽财力心血,举办了许多慈善公益事业,内容包括育婴院、养老院、义园、贫民工场、济良所、残废院、栖流所等诸多方面,覆盖当地社会贫困阶层,形成近代较为完善的地方慈善体系。

兴办慈善事业需要大笔资金,张謇除将其每年盈利拨出相当部分作为慈善专项基金,还在百忙之中,卖字筹资。此外,张謇还利用自身影响力,号召政府拨款资助慈善事业。同时,他还注意慈善机构改革,教养结合,让弱势群体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张謇创办慈善事业,不是单纯进行慈善活动,而是将慈善事业纳入整个改良社会的系统工程中,认为其拥有深远的社会意义。”

小小南通成了民国的模范县,全国各地来的观摩者络绎不绝。在当年的访问者眼中,南通充满现代气息:大道旁柳树成行,满载面粉、棉花以及旅客的卡车、汽车在奔驰;高耸林立的烟囱在冒着烟,工厂的机器轰鸣声在回响;图书馆、博物苑、印书馆一应俱全;古老的城墙和城门被废除,代之以新的环城公路。

一生为事业生,为事业死。胡适这样评价张謇:“他独立开辟了数种新路,做了三十年的开路先锋,养活了几百万人,造福于一方,而影响及于全国”。


张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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