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多了一点风,但还是闷热依旧。楼下的那户人家睡着了,风把他家晾在楼道上的衣服挑逗的无比欢愉,我带了把小伞提着口袋准备溜下楼。
关上门,我先站在走廊上看了看城中的那一盏望向天的霓虹然后轻轻地走下楼。四楼楼道的那一只土狗被铁链拴在王治的门前,这条狗是他捡来的少了一只腿但见了人还是跑得快,王治是个家具城的老板是从外地来的,以前经常见到他和老婆一起回家做饭,但是后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听看门的大爷说是被城里另一个家具城的男人拐走了,说来搞笑三人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刚走到三楼楼口就吓了我一跳,殷婆自己坐在第三阶楼梯上艰难的抽着老烟,随着她一呼一吸那个枪头的火星忽明忽暗,在阴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拘束。殷婆是个卖菜的,老伴是在五年前偷别人东西被打死的,打人的那个小混混很有关系所以殷婆不但没有得到什么还落下一些不好听的名声,但是殷婆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没空管这些,她还得照顾那个又是脑瘫又是哑巴的儿子。我快步从她身旁走过没有说话。
走到楼下后我拿出袋子抖了抖,然后清沙醒了,她很小,很小,小到和拇指姑娘一样。清沙让我进去,但是我摇了摇头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一直顺着路灯走,走到王治的家具城走过殷婆卖菜的菜场,我停在一个写着“专治疑难杂症”的传单前面,上面写着那个医生能治什么病有些什么经验,上面还写着能治哑巴,所以我很想撕下来给殷婆,但是联系电话那里被别人用东西划了几下。清沙很小声地问我可以进来了没,我说不行还要等等,她很不耐烦也很生气,但是我看着那束霓虹没说话继续走着。街角传来阵阵歌声,还有人晃晃悠悠站在路灯旁边不停干呕和哭诉着,豪华公寓的楼下停着很多豪车,从上面下来的一般都是肥胖的男人和醉醺醺的漂亮的身材很好的女人,男人掺着女人就钻进公寓。路过几个睡在公园的流浪汉我终于到了那束光的位置,我又抖了抖袋子清沙醒了,然后我攀着那幢楼的玻璃一步一步带着清沙走了上去。到楼中间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幢豪华公寓,那几个流浪汉,殷婆卖菜的菜市,王治快要倒闭的家具城,还有我家,不知道是我眼睛花了还是夜色太浓看不清了,我数了数楼层发现只有四层楼。我没管,继续往上爬着,清沙说风很大但是还是很闷热。我们到了楼顶,清沙让我进袋子里面去,我脱掉脏兮兮的灰白条纹衣服扔掉小伞钻进了口袋里面,那束霓虹还在天空。
袋子里清沙还是很小,很小,小到和拇指姑娘一样,我不说话,她也不叫我,她只是笑着,她笑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能想到谁。袋子里面的光很强,她坐在一个装满沙子的铁盆里面,我顺手拿来一个橘子,我把橘子皮剥下来一片一片插在沙子里面,清沙一直和我说话,但是我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我插最后一片橘子皮到沙子里面的时候,沙子突然流动了起来,清沙陷进去了我很慌张但是我说不出话来我也听不见清沙的呼救,我一直用手在沙子里找,最后我把沙子倒在地上,手心磨烂了血也流了出来却再找不到清沙。我呆坐在地上,很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我离开袋子,躲在霓虹里面,用流着血的手指在楼顶上写着“我把她杀了,我把她杀了”清沙死了,清沙死了。我数着我家那幢楼,只有四层,但我家在五楼,四楼的那条狗只有三条腿,三楼住着殷婆和她的脑瘫哑巴儿子。我看见了传单上的字,我看见了那个医生的脸,我听见了酒吧的歌声和女人的叫声,我看见王治拿着刀,我听见了狗叫声,我看见王治老婆在那个家具城老板的床上,我看见了红色的床单,我听见了殷婆哭着打她儿子的声音,我看见了殷婆儿子拿着刀,我看见了殷婆儿子走到四楼楼顶,我却找不到清沙了,她被我杀了。
我醒了,乘着白色纸船,对面略过一群候鸟,但是我看见我的清沙慢慢坠入了这片安静湖泊,纸船上的人一个说着话一个划着船,我不晓得说的内容感不感动我只晓得我把清沙落在了对岸。一到夜晚,湖面静静悄悄还掉进一轮蓝色的月亮,那轮蓝色像是能看见的黑,我该怎么形容清沙呢,我看不见清沙,这夜深的让我和清沙害怕。我的纸船沉了,被清沙的巨浪吞没了。但我依旧在湖面上泛起我的思念,小到不痛不痒。看月亮,亮出小尖尖,黑云层太厚,量不出准确的距离感。
霓虹逝去一世,问一世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