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骄子
----我的国培班学员的故事
甘谷县康庄路初级中学 牛尚志
同事父亲去世，前去古坡吊唁。古坡因有古坡草原而驰名，没有去过古坡的我，一路怀揣着梦想，在心中绘着一幅草原美丽的图画。从316国道辗转到关子镇，沿耤河逆流问讯而上。
耤河河水清澈透明，咕咕而下，夹岸高山，云雾缭绕，似有种神秘之感，心想古坡肯定是仙界，更何况人们都说古坡草原辽阔，一望无际。走着走着，一块的同事说到古坡了。
这就是古坡啊！我心中绘的那幅画跟现实打了一个折扣！山沟里卧着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狭窄的街道（实质只有一条水泥路，两边是乡镇所属单位和几户人家），有几处楼房，最高也只有三层。街道静极了，想问同事家在哪里也找不到一个人。
经过三层黄楼的地方，看见一楼开着一个大铁门，没有高大阔气的门头，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古坡学校。这就是古坡学校，去年严冬，我的国培班同学李彦琦、任燕芳、马平霞他们几个送教下乡的地方，也是我的国培班同学樊保太工作的学校。基于这些情结让我有去看看古坡学校的想法。还好，同事家正好在学校斜对面。
先去同事家上香吊唁。毕了，同事安排我们到路边一个比较豪华的铺子里烧茶喝。坐下，微信告知保太想去他们学校转转，他立即回复表示欢迎。
出了同事家，还没有到校门口，远远望见保太已经在校门口等待。他见我来，甚是亲热，我们相拥到他办公室。
办公室是一楼一个大教室隔开的，两边是宿舍，中间是一个会议室，他的办公室是北边一间，进去，光线不好，还有点霉味，我知道这是潮湿引起的。房间也就十个平方吧，摆着两张桌子，一个柜子，一个火炉，一张床，看着房子很凌乱，书桌上堆着很多书籍和资料，似乎到了一个仓库，幸好床还收拾的干净整洁。看见我环视的眼神，他有点难堪说：“牛班长，山区就这条件，只能委屈你了。”我说不要紧。他很快给我煨上罐罐茶，就出去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进来，很抱歉的说：“出去想给你买个馒头，结果没有了。我们这地方买馒头都有时间的。”我说:“不要紧，我吃了。”我们喝着罐罐茶，就聊起来。
他说他们学校是这个地方最好的学校，生活，交通也都方便。言语中还透着一种幸福感。我想着，连个馒头都要看时间买，过时间就没有了的生活可想而知；他们的老师来学校（百分七十都是城里人）从城里走起，爬坡，下山，摇晃一个半小时才可到达，遇到下雨下雪就不能上路的交通想着有多方便也就明白。唉，听着听着，我的心中只有酸楚了。
他告诉我，学校是个寄宿制学校，学生老师也都上灶。学校班子成员轮流都要陪学生上灶吃饭，每天还要陪学生上晚自习到十点。看着学生全部息灯后才可以上床，每每都到十二点了。有时遇到学生发烧，拉肚子整宿就不得安宁，幸好学校对面有个诊所，诊所的大夫很好，随叫随起床随看病。最头疼的是学生的安全。山里的孩子有时有点野，动不动就跑了，有一次，两个学生溜出去，他们全校女教师看管在校学生，男教师整夜没有休息的找，老师们都晕倒了，可学生没有找到，第二天在土地庙才找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显得有多么的无奈啊！
学校是九年制学校，再加幼儿班，共十个年级。学生只有五百多，尽管人数少，但级数多，教师人手又少，每个教师都是一专多能，保太虽然是副校长，从他的课表看到，他带着六年级语文，信息技术，书法，道法，武术，音乐，体育，一个人就这么多课啊。还要每天检查学生宿舍，食堂。听着听着，我心中也只有感叹了。周五晚上放学由于部分学生不能回家，他们老师自然回不了家，等着周六把学生送结束才可以回家，周日学生必须返校，他们老师也得早早去学校，为这事家人每每埋怨他们，他只能说“没办法呀”！
保太说他们学校的老师就这样一个小圈子，现在好了，还可以玩手机，上网什么的。以前老师眼中只有大山，只有耤河水，只有学校和学生。他是学校为数不多见过大世面的老师。前几年，有一个老师和他去天水市里参加信息技术培训，当时在会场上让老师分享学习感受，话筒递到那位老师面前，他在人多处根本不敢发言，将话筒推过去，又被旁边的老师推过来。当时主持会议的是原天水市教育局长李淳，李局长见推来推去，很生气的就指定让他们学校的那个老师发言，那个老师站起来窘迫的脸发红，两腿打颤，半天后突然大哭起来。李局长感到自己为难了老师，有点愧怍。后来才知这老师就压根没有见过电脑，给予老师安慰后，鼓励他在学校要一定开展信息技术课。后来在政府的支持下他们学校架起了网线，有了电脑，晚上，老师们逗在一起学习电脑的情景还不时现在眼前。
聊着聊着他们的晚饭熟了，他要去陪学生吃饭，我也要起身到同事家吃饭。可他硬是要我吃他们灶上的饭，说：“你吃我们灶上的饭吧，很好吃的。”见他的真诚，我也就留下了，他先给我端来了臊子面（有瘦肉，黄花，木耳，土豆），还有腌菜和黄瓜的小菜，自己就去学生灶陪学生吃。我独自吃着他们灶上的饭，饭很清香，但我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这饭是我最近多少年吃的最香的饭，喝的茶也是最有味道的罐罐茶。
我吃完饭，保太也吃完回到宿舍，说：“没能陪你，不好意思。”这时来了一个四十开外的老师，保太介绍说是他们的张校长，我们相互问好后寒暄起来，从校长口中得知这个学校的校长真难当啊！简直是一个全能冠军——苦，累，忙。
我感慨的说：“你们在这样的环境中能从周一到周五守着确实不容易啊！”他说：“我们这地方很穷，孩子们都想走出去，但要走出去就要好好学习，那我们老师就得好好教呀！教育这是良心活呀！”
我们聊着，突然一个孩子在窗口一探，说：“爸爸，我要去上自习了。”望着远去的孩子，我说：“怎么，你把孩子带你们学校上学，为什么不到城里读书呢？”他沉默了良久说：“牛老师，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说呀，咱们当老师的把自己的孩子教不好，很丢人啊！”后来才知道孩子本来在城里某所名校读书，由于老婆在外打工，孩子由爷爷奶奶管理，他帮不了孩子学习，成绩较差，没办法，今年他把孩子带这里读书。“不过牛老师，我孩子现在很努力，他们班的魏老师很认真，很负责。”痛楚的话语中也流露出对魏老师的赞许。
见天色暗下来，起身离开，保太将我送出宿舍，见一群孩子们在操场念书，他们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穿整齐划一的校服，但他们摇头晃脑的念得很起劲。看到这场景，似乎回到儿时上学的情景，那时我们也就是这样读书。走过去见一个小女孩正在背《孙权劝学》，出于好奇，上前问小女孩:“小朋友，能背过吗？我来考考你。”她怯生生的说:“可以。”“那你背背我听。”她在我的提示下结结巴巴的背完了，显然有点羞怯。我知道她完全可以熟练的背下来，那是由于紧张的缘故。背完后，保太问我：“我们的学生怎么样？平时上课不敢发言。”我说：“很聪明。”摸着小女孩的头我鼓励她:“孩子，你真厉害，好好念书，两年后要上甘谷一中。”女孩此时露出了微笑，我也笑了。
就此我便别过小女孩和她的同学，别过了保太和他的同事们，也别过了他们的学校。
上坡的路上，想着小女孩，保太，想着所见所闻，看着渐行渐远大山脚下的学校，我想：他们行走的艰辛跋涉，工作的劳累忙碌，生活空间的局促简陋，然而他们依然坚守着阵地，他们改变着穷苦和愚昧，他们何尝不是大山骄子啊！
大山静默，河水无语，村落孤独，孩子们腼腆，骄子们依然在坚守。
愿他们像大山一样厚重，像藉河水一样清纯，像草原一样辽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