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前方站是**站,请下车旅客带齐行李下车。”伴随着列车的提示音,我在半年之后再一次站在了这一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走出列车,站台周围只有寥寥十几个人,让广阔的站台愈发空旷和冷清。站台之外,一边是收割之后的田地,一边是绵延的荒山,周边施工缘故,到处尘土飞扬,黄沙漫漫,绵绵直到天际,让人无法畅快呼吸。这个坐落在县城偏僻小镇的高铁站就是我与世界唯一的通道,它就像白纸上的一道线,分割了贫穷和富裕,把生活分成了理想和现实,映照着远方的诗和近处的梦,同时把一条条道路划分成远方和故乡。
这座隶属于厦深铁路的高铁站在20
13年正式运营,这一年,我参加了高考,正要去远方看看我儿时的理想,看我想象中的杏花烟雨江南和白马秋风塞上,看古典的园林和现代的高楼。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远方的一切都是可爱的,而家乡的一切我早已经厌倦,只想快点走出去,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是离开。
记得第一次搭乘高铁离家的时候,心情特别兴奋。从小到大我就是众人眼中的乖孩子,听父母话,按时完成作业,不会到处玩耍到天黑才回家,但其实真正的自己只有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满足父母和人比较的虚荣心,其实我也很想叛逆,只是我不善于去争取和表达。
离家对我最大的好处就是我终于挣脱了父母的控制,可以去做很多我想做的事,再也没有人规定我天黑之前就要回家,也没有人拿我去和别人比较。从此,我不再是父母的,我只属于我自己的。这样的兴奋是难以言状的,以至于我当时没有丝毫离家的愁绪,也不曾想到过外面的世界除了精彩,还有残酷。
我抛弃了故乡,拥抱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如我所想的精彩,但比我所想的残酷。我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辗转浮沉,也在很多次的不经意间,遍体鳞伤,支离破碎。在我离开故乡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了踏上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旅途,当我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我并不是一个归客,我只是一个远行人。
每个人只有一个故乡,也只有一次故乡,在你离开的刹那,故乡已经没有你的春秋了,故乡有的只是父母盼望游子归家的眼神。离开故乡的你也许成功,或许失败,但你的乡音儿童早已不识。
有人说,年少的时候,每条路都是离家的路。年老的时候,每条路都是归家的路。但我觉得,远方是一个有趣的名词,小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是远方。长大了,在外面的水泥森林中待久了,家乡成了远方。
故乡依旧在原地,但我们却片刻也接近不了,我们把我们的青春热血,我们的激情澎湃全部献给了异乡,然后却带着满怀疲倦,满腹苦闷来投靠故乡。时间让故乡变得陌生了,家里不再有父母兄弟,不再有叔伯婶姨,你最后生存的证明也毁灭在时间洪流下,满口乡音,终究无法改变陌生的隔阂。
曾经我以为,无论远方在哪里,总有一个站台在等着我回去,总有一个家在等着我。曾经我拼命地想要逃离的世界,如今却失去了停留的权利。
车站建立之后就一直矗立在那里,每年都看着人来人往,它不喜不悲。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我们年少时曾是朵朵红花落向远方,年老了却不能像飘飘落叶回到故土。
车站,其实是人生的单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