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白嘉轩却感觉不到孤寂,他走进院子以前,似乎耳朵里还响着,上房明间里仙草搬动织布机的嘎达声,他走进院子,看见织布机上白色和蓝色相间的经线上夹着梭子,坐板下叠摞着尚未剪下来的格子布,他仿佛感觉仙草是取纬线,或是到后院茅房去了,他走进里屋,缠绕线桶子的小轮车停放在脚地上,后门的门栓插死着,他现在才感到一种可怕的寂静和孤清。他拄着拐杖,奔进厨房,往锅里添水,往灶下塞柴,想喝茶得自己动手拉风箱了。
也许是同为陕西人的缘故吧,陈忠实老先生的这段描写,我是非常深有体会的,小时候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进厨房,总是感觉奶奶就站在案前在切菜。晚上睡觉前,也总是觉得奶奶就躺在我身边搂着我,那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文章中,经常陪伴白嘉轩的伴侣仙草,突然去世了,白嘉轩,睹物思人,看见任何和仙草有关的事物,都会联想起他,慢慢的他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走了,自己突然变得很孤单。
死去的人,不管因为怎样的灾祸死去,其实,都如同跌入坑洼颠断的车轴,活着的人不能总是惋惜那根断轴的好处,因为再好也没用了,必须换上新的车轴,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上路。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腰,从村巷走过去,听见从某个屋里传出女人哭儿子,或哭丈夫的悲戚的声音,不仅不同情他们,反而在心里骂他们混账,因为无论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和丈夫,在任何人来说都不能保证,绝对的完美,不可能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因为再好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和丈夫,一旦遭到死劫,就不会重新聚合了,即使你不吃不喝,想死想哭,哭断肝肠也不顶啥了。
这段话的描写深刻反映出,白嘉轩轩是一个心肠硬的人,别人哭丈夫哭儿子,他都觉得人家是混蛋,这得多么的铁石心肠呀!仙草最后的遗愿是要见白灵和孝文,这个要求他都不满足,他始终认为白灵和孝文不配再踏入他们家门,所以他就给鹿三说好,让他到西安城里面去逛,逛到天黑再回来。
白嘉轩对仙草的死亡,也深感悲凉,以致很长一段日子里总感觉缺点什么,缺的肯定不单是她每晚小心的顺着他的腿脚顺溜下来的,温热的肉体,也有他在屋院里走路时那种沙沙的声音,散发到庭院炕头灶台上的一种气息,或者是有别于影像声音气息的另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所有这些也都确凿不存在了。
人这一辈子,会认识很多人,出生后有父母的陪伴,有兄弟姐妹的陪伴,但是,真正陪伴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伴侣,无论何时,他们永远都跟你站在一起,和你并肩作战,一起对抗生活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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