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咸鸡蛋
姥姥102岁了,就在她95岁高龄那年,她唯一的女儿我的母亲去世了。怕她老人家承受不住打击,我们姊妹一直瞒着她,这一瞒就是七年。
姥姥一生坎坷,颠沛流离,旧社会被多方转卖,一生育有13个儿女,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最后只剩下母亲一个独女。
每次回去看她,她总是问起母亲的情况:“恁妈身体啥样?腿疼病好了吗?”每次我们都轻描淡写地安慰她几句,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家人都说姥姥糊涂了,七八年了没有母亲的消息,她还一直问长问短。糊涂就糊涂吧,也许这就是陪伴她熬过每一个漫漫长夜的最后一点希望了。
寒来暑往,姥姥对岁月的更替已经没有概念了。她计算我回去的时间就是她用草木灰腌制咸鸡蛋的时长,鸡蛋腌制好了,我们就该回去了。去年暑假,由于要参加学习没有回去,寒假回去时她就不停地念叨:“咋不回来哩?鸡蛋都腌坏了,一等不回,二等不回,最后都扔了。”说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北方的乡村,冬天阴冷阴冷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即使阳光普照,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昏暗阴冷的屋子里有一张已辨不出颜色的藤椅,藤椅四周胡乱地搭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破衣服,姥姥就蜷缩在这堆破衣服之间,不仔细看,你甚至能忽略她的存在。孱弱的身体渺小得如一粒尘埃,老树皮一样的脸上,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就这样等着,望着,盼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除了脚下那只摇头晃脑的小脏狗偶尔狂吠两声,一切都静极了!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院落,灰蒙蒙的屋子,一切都淹没在灰蒙蒙中……
每次离开,姥姥都会颤颤巍巍地拿出她腌制好的咸鸡蛋让我带回武汉,看她一点一点捋去鸡蛋壳上的草木灰,布满沟壑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生气。本想拒绝的我,只能强压内心的酸楚……就让她享受这片刻的幸福吧!
最害怕的就是说再见!姥姥每次都非要送我到门口,小小的身躯依在门框上,一遍一遍地念叨:“啥时候再回来呀?问恁妈身体好……”
我不敢回头,我知道一回头离开就更难了,只好快速跳上车,任眼泪放肆地流……
作者简介:月夜静思,教育工作者。本人情感细腻,业余时间喜欢阅读,偶尔也会写点悲天悯人的小网文。希望用阅读和写作装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