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迟
1
八月的某个午后,晴。
阿清睁开眼,那个熟悉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夏天就那样静静微笑着坐在那里,干干净净的小脸上半点细纹都没有,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形成一圈醉人的光晕。
“好久不见。”夏天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好久不见。”阿清眼里闪着光。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呢,很久很久,久到阿清已经记不起上次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的场景了,好像那个夏天以后就没有过了吧。
2
那年,在阿清紧张又无聊的高三生涯里,夏天应该算是一缕微风,总是能够轻易地在阿清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然后便悄无声息地褪去,就像流星,美好而又易逝。
因为高考必须要回到户籍所在地考试,无奈之下原本在市重点中学读书的夏天在高考前50天只能回到这个小县城的高中来适应环境。
阿清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夏天的时候,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雪纺连衣裙静静微笑着站在讲台一侧,她的自我介绍也是极简单,“大家好,我是夏天,夏天的夏天。”然后便径直走向了老师指给她的阿清前面的座位。
3
夏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她只想安静的度过这50天,也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留下太多的痕迹,所以除了上课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呆着。但渐渐的她发现班里同样有一个人也总是孤单一人,她吃饭会发现隔壁桌的一个寂寞的侧影,去操场跑步也会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就连体育课也会发现最后一排总站着一个微屈的身影,那个人就是阿清。
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很容易被好奇心左右,有一天,夏天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问道,“嗨,你为什么总一个人啊?”阿清眯着眼回道:“那你又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夏天转过身继续背方程式了。
没过一会,后桌阿清戳了戳她后背,递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下课一起去跑步吧。”她把纸条夹在笔记本里继续背方程式。
4
就这样渐渐地两个人开始熟络起来,阿清对自己闭口不提,而夏天也会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
校园里两人一起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夏天皱着眉算重力加速度摩擦力角速度,阿清咬着笔杆算空间平行线平面角度;夏天吃糖醋里脊红烧鱼,阿清吃剁椒鱼头口味虾;夏天绕着操场跑,阿清也绕着操场跑。有时阿清会出神地看着夏天的背影,等到夏天察觉到转过身来,阿清又挠挠头尴尬的笑笑。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吧。
5
夏天生日那天,阿清送了一只考拉公仔给夏天,并且立下豪言壮志,“这只小考拉你先收着,等我有钱了带你去澳洲看真正的考拉!”说完眉毛向上一扬,逗得夏天直笑。看着满脸笑意的夏天,阿清笑的更加放肆了。
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也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那时的阿清绝不会想到几年后的他们会是怎样。
6
高考前一天晚上,阿清约夏天在操场见面。
那天晚上阿清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夏天听。其实故事很简单,父亲车祸丧生,母亲改嫁,就像所有俗套的小说情节一样。但这个故事阿清却整整讲了一个半小时,期间阿清哭哭笑笑,好像要把这十几年来压抑的感情通通发泄出来,夏天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偶尔转过身去抱抱阿清,说几句安慰的话语。
学校宿舍楼里时不时传出女生歇斯底里的哭声或是男生放声大喊,今夜本就不该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是的,都结束了。
7
高考结束那个下午,阿清站在夏天家楼下用力的喊着夏天的名字,其实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话阿清喊不出口,所以只能更大声的喊着夏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后来夏天出来还没说话就被阿清一把拥入怀里,嘴里依旧一遍一遍小声喊着“夏天,夏天……”夏天感觉到自己肩膀湿了于是想要放开阿清,没想到阿清抱的更紧了。见挣脱不开,夏天只能小声安慰阿清,“阿清别哭,我们会再见的,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阿清突然放开了夏天,红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她,良久,凑上去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夏天,然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转过身哭着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夏天呆站在那里,两眼空洞无神。
故事就这样匆忙结束了,回忆也在这里画上了句点。
8
阿清再次睁开眼,“又梦到以前的闺蜜了?”阿清的丈夫憨厚的笑着问道,“嗯。”阿清浅浅的回答。
原来又是一场梦,不过还好是梦,若是现实阿清也不知该以何种眼神跟夏天对视,又该以何种身份跟她讲话。
那年夏天,我不懂得青春是美好而忧伤的恋曲,但我清楚夏天结束你会去很远的地方;那年夏天,你不知道你浅浅的微笑早已刻在我年轻的回忆里,但你明白你的未来里并没有我的存在。那年夏天,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和我性别相同的人而已。
9
阿清又开始像个诗人一样嘴里反复叨念着几句诗:
当我还没长大的时候‘
我是如此爱你;
当我还会疯狂的时候,
我曾如此爱你;
当你还没离开的时候,
你是那么爱我;
当你还没遗忘的时候,
我们匆匆相遇又匆匆别离。
10
阿清又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她在夏天耳旁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们三十岁都没有嫁人,那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