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移:梨花树下,少年已不在

沈星移初识周莹时,还是一个被称作“泾阳第一败家子”的纨绔公子,家中有父亲和兄长承担家业,有母亲和奶奶百般疼爱,下人也都是百依百顺的。

那时候他以为,万事皆会遂他愿。带给了他无限欢乐和新鲜感的周莹,对他来说不过是有趣的玩物之一。他不懂爱,也不会爱。结果阴差阳错,亲手将一生挚爱送入吴家大院,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与成就,更注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他一直嚷着要将她带回沈家做丫头,救她于危难,却又总是与她作对。直至去迪化路途中,那梨花雨中的嫣然少女,才让他感到了心中悸动。被土匪点醒后,在将死之际,大声喊出,“周莹,我爱你!”三个字,三遍,他的心情终于明朗,她的眼眶也微微湿濡。

“总有一天,我们不只是朋友!”

“亲一口,给你一百股!”

“可是我喜欢你啊”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娶进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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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少年的眼中毫无阴霾。直白勇敢的表达着心中所爱,有种死皮赖脸的可爱。为了搏喜欢的人一笑,扮女装在城里走一圈时都非常卖力。

望着梨花树的少年,露出了世间最美好的笑脸。

然而世间却没有放过他。

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也对他动了心。却因为社会眼光,家族恩怨,她在吴家神堂发誓,生生世世绝不改嫁。他听罢,苦笑着转身离去,一路跌跌撞撞,摔倒在泥洼中,不知疼的是肋骨还是心。

他去上海前,爬树翻墙来将画送给她。

他说,“你发的誓是誓,我发的誓也是誓。”

“我连一个家都给不了你,我现在没有资格爱你。”

少年在爱情的求不得中,逐渐学会爱了,也逐渐成长了。

她去上海找到他时,他一定是非常幸福的。这幸福却十分短暂,转瞬即逝。得知吴家大老爷的案件是受沈家所害时,她决绝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心灰意冷的他,再不想做什么沈家二少爷。而离家后的他在学堂中,也接触到了各式各样的新思想。

这时他却听说,她有性命之忧。

这一次,如以往每一次一样,他依然毫不犹豫,付出一切也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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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低估了这世道的黑暗与险恶,不仅没能救了她,自己也不得不假死,在家人的愿望与威胁下,远赴日本留学,再不与她牵连。

沈星移已死,归来的是康卓文了。

康先生回到这里,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变法之中。他看透了变法不是一朝一夕蹴成之事,二三十年也会有所成效。但他依然决心将自己奉献,哪怕眼下毫无收获,只为也许能够影响一人,两人。康先生此生,愿成为历史变革中的一个小小齿轮,愿为百年后国人的安定平和奉献一切。

只是,变法之事极为凶险,他再也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我凭什么要娶你?”

“灾星,灾星,灾星”

他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拭去她眼角的泪。

他在她面前一直演戏,说尽伤人的言语。唯独那重逢时的拥抱无法说谎。

当他得知她在大牢时想要转述给他的话时,他是那么心痛,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

“若有来生,与君欢好,定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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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先生在为父亲沈四海求情时,又一次做回了沈星移。父亲确实做了有违商人,乃至人的良心之事,但他始终是一个好父亲。只是在这乱世中,他活的懦弱了些。沈星移没有寄希望于周莹会饶过沈家,而她也确实恶语相向,甚至威胁他要报官。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通缉他的官兵就来了。她却举起刀对着义兄,告诉所有人,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这短暂的相见让他明白,她生气了,但也原谅他了。

周莹放过了沈家,王爷却没有。沈四海最终还是牺牲在了清廷迂腐的统治下。昔日的沈家二少爷再归不务斋,这里业已没了昔日的模样。

但她在这里等他。圆了一个他将她娶进沈家大院的梦与誓言。只是盛衣红妆的幻想过后,他只能向她道别,唯独将女子学堂托付给她。

“革命成功前,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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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归处。他不再执着于将所爱之人占为己有,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如果可以,他想通过革命,让她,让怀先,让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强国富民,安居乐业,是他的理想。

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想燃烧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去刺杀慈禧。没有比在吴家东院动手更好的选择了,于是他先去了周莹那里,为了她和她重视的一家人的周全。

十几年来,他终于吻了她。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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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赵白石的执意和她的苦苦哀求下,他动摇了。却不料此时吴泽刺杀慈禧未果,误打误撞冲进了周莹房中。若是吴家长子被逮到行刺太后,必会株连九族。周莹,怀先,吴家东院,都将无一幸免。

“我有个办法”

由我来,保护你。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将再也见不到他。

他看着她,然后笑了。如同十几年前,他还是那个不羁又败家的二少爷时一样,坏坏的一笑。仿佛是在对她说“这点小事我来搞定”一样,只是简单的为她做一件事。

就像为博她一笑穿女装游街,为替她挡住棍棒而断了肋骨,为有一天能够讨她欢心而学一个变玫瑰的魔术一样简单。

只不过这一次,是为她而死罢了。

最后一次了。

死前最后一刻,他还是望向她所在之处,却没能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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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梨花仍在。而那个梨花树下心动了的少年,已经走完了一生。

有多少人因他短暂的一生而改变了命运,或许也只有那梨花树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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