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颓:临祸忘忧,忧必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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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王东迁以后,“王室衰微,诸侯坐大”。由于大片故土丧失,东周王朝仅仅余下今河南西北部的一隅之地,方圆只有六百余里,与日渐强大的齐、晋、楚、秦等相比,只能相当于一个中等大小的诸侯国了。

周王渐渐沦为名义上的天子。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甚至在名义上也开始常常受到诸侯的挑战。

东周第一代君主周平王,便迫于郑庄公的压力,不顾“天子”颜面与诸侯郑国相互交换人质,史称“周郑交质”。到第二代君主周桓王,更在与郑国的繻葛之战中,被郑国将领祝聃射中肩膀,周天子的权威荡然无存。

不止外患,日渐式微的周王室内部,争夺王位与大夫专权引发的斗争,特别是“庶孽之乱”也开始不断上演,使得软弱无力的中央集权更加脆弱,成为后来周王朝灭亡的内因之一。

终东周一朝,这种王位继承权争夺的“内斗”,先后有五次影响较大为后世所熟知,“王子颓之乱”便是其中之一。

王子颓,姬姓,名颓,东周第三任君主周庄王姬佗与宠妃姚姬的庶子。周庄王对王子颓从小便宠爱有加,并指定大夫蔿国作为他的专门老师。

周庄王即天子位第四年,就曾因为得父亲宠爱的弟弟王子克阴谋叛乱而差点丢失王位。也活该他不知记取教训,仅仅十年之后,惊人相似的一幕又一次发生在他的儿子身上。

鲁庄公十二年(前682年)周庄王去世,王子颓的哥哥姬胡齐即位,是为周釐王。五年后周釐王去世,儿子姬阆即位为周惠王。

王子颓的这个侄子,为政举措乏善可陈,其贪婪之名却非浪得,即位没几天就四处“伸手”:

占取大夫蔿国的菜园来畜养野兽;强取大夫边伯靠近王宫的房舍;夺取大夫子禽、祝跪和詹父的土地田产;收回膳夫石速的俸禄……

不说别人,蔿国可是三朝老臣,还是周惠王叔叔王子颓的老师!对于另外四个大夫以及石速同样会强烈不满,年轻的惠王大概想都没想,更料不到到后果会很严重。

果然不出一年,蔿国等五大夫即把周王室拖入动荡。

前675年秋天,五大夫联合贵族苏氏发动叛乱,一起拥奉王子颓,而发兵攻打周惠王。蔿国等人纠集的叛军却在洛邑被一击而溃,只好向东逃到温地,王子颓也在苏氏的陪同下出奔卫国。

当年,卫惠公与母亲宣姜以诽谤杀害太子伋取得君位而引发内乱,曾一度被异母弟弟公子黔牟取代,逃亡八年后才得齐襄公护送归国复位,公子黔牟逃奔周朝都城洛邑。

王子颓的到来,让卫惠公又将周王室收留公子黔牟的“旧怨”翻起,他联合南燕国共同发兵攻入洛邑,将周惠王驱逐,拥立王子颓为周天子。

其时齐桓公正忙于争霸诸侯无暇他顾,郑国却不失时机向周惠王抛出了橄榄枝。

郑厉公同样“君”途多舛,他在郑庄公死后的君位之争中,曾在外流亡17年才再度复位。但他又是一个不同于卫惠公的“厉害”角色,颇有乃父之风。

前674年,在出面调解周惠王和王子颓之间的纠纷没有成功后,郑厉公直接逮捕了南燕国君仲父,然后将流亡在外的周惠王带回郑国栎地安置,还出马将成周的器皿用具搬回栎地,供周惠王享用。

王子颓倒淡定,或者还在一直忙于登临君位的各种庆贺而不止。甚至在同年冬天设享礼招待蔿国等五大夫时,安排奏乐及于各个时代所有的舞蹈。

郑厉公与虢国国君虢叔评议此事,以为如果哀乐失时,灾祸一定会到来。他举例说,司寇杀人,国君为此而减膳撤乐,何况敢以祸患而高兴呢?而如今王子颓观赏歌舞而不知疲倦,实以祸患为高兴,浑不知已没有比篡夺天子职位更大的祸患了:

“临祸忘忧,忧必及之!”

因此,何不让天子周惠王复位呢?虢叔回应:“寡人之愿也。”

几个月后的第二年春天,郑厉公和虢叔在弭地会谈,誓师讨伐王子颓。到夏天,郑、虢联军拥着周惠王一同攻入王城洛邑,杀死王子颓和五大夫 ,周惠王于是复位。

王子颓之乱前后历时三年,极大地削弱周王朝的实力,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直称“颓带(‘带’即二十年之后的‘王子带之乱’)荏祸,实倾周祚。”但与历史舞台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政乱宫斗相比,它顶多可算作几个小丑闹剧式的拙劣亮相,而将他们聚到一起的,正是贪欲之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周惠王为了区区田产房舍甚至菜园之类,将周王室无端置于危险境地。狼狈复位后,为了感激郑、虢两国的援助,又将酒泉赐给虢国,将虎牢关以东土地赐给郑国,于己于国,孰为得失?

被奉为“主角”的王子颓,其扮演的更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丑。一经几个欲报私怨的亲信怂恿,争位天子的贪欲便一发不可收,终于像过山车一样风光地冲上巅峰,才明白已无归路。

再看看那一帮王子颓的所谓“亲信”都是什么货色。比如,有一年晋武公攻取夷地俘虏夷诡诸,“五大夫”的蔿国为其求情而赦免,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答,便带晋师复灭夷诡诸,其心胸之狭隘可得而知;比如,与“五大夫”联合起兵的贵族苏氏,在当时即被人冠以“无信”之族......

如此一群乌合之众,却能玩弄王子颓于股掌之中,于是王子颓的自作自受,除了可悲,更多的应是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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